“老師,弟子方寧求見。”門外,方寧中規中矩的立於一側,來求見鄭玄這位可敬的長者。
“近來吧。”門內傳來鄭玄的回應,聲音中卻是帶著幾分疲倦與沙啞。
當你真的麵對這位可敬的長者的時候,在他麵前,你的任何作偽,任何謊言,你都會覺得自己是如此的齷齪,如此的無知,如此的不尊重如此的讓你無地自容。
原本想好的花言巧語,此時確是不知被方寧扔到哪個爪哇國去了,此時的方寧心裏懷著的唯有這分虔誠,就有如朝拜聖賢時的那種最最虔誠信徒的樣子,遞上了令虎的那份來信。
信的內容很簡單,郡內大亂,要方寧回去主持大局。就這麼簡單。
“懷德是準備回去?”鄭玄的聲音中充滿了嚴肅,如果此時的方寧抬頭看向鄭玄的眼神,你會發現那眼神中還帶著幾分無奈與可惜。
鄭玄是位嚴謹的長者,對於學生,雖然他采取放羊式管理,但對於學生們的學業,他卻是從未有過的嚴肅,容不得半點虛假。他從不允許他門下的學子放棄學業而被其它事情給牽絆住。
方寧隻是剛入鄭門,甚至於連個半吊子都算不上。但方寧卻仍然是他鄭玄的弟子,做為一代大儒,一位經學大家,他從不希望自己的弟子,甚至於連讀本詩經都困難。
鄭玄的性格,方寧不說有十成把握,但亦是被方寧摸透的八九不離十,因為,鄭玄的性格實在是太透明太簡單了。無論是誰,隻要與鄭玄相處久了,你亦是能完全摸透這麼一位老人,他做事嚴謹,他性格嚴謹,他為人處事嚴謹,他說話嚴謹,他對學生,對自己同樣都是嚴謹。他的一生都充滿了嚴謹,以嚴謹的態度對待著包括他自己的一切。包括他最愛的書,詩經,他的弟子們,他的《三禮注》,他的《毛詩集》。
“弟子不孝,不能長侍於恩師左右,請恩師責罰。”方寧跪倒於堂前,三拜而不起身,這卻是對這位偉大的賢者與一種最誠心的懺悔,懺悔那份屬於方寧這種滿懷小人之心的罪過,或許,也隻有用這種長跪不起,用這種最虔誠也是最原始的行為才能讓方寧那滿懷著齷齪的心靈在麵對眼前這位老人時能得到片刻的安寧與坦然吧。
此時的方寧已是淚流滿麵,也許這淚水裏包含著點點不安,亦或者那淚水裏包含著絲絲真誠。但那份相濡以沫的情意,此時,確是讓人感動的。
“咄,大丈夫處世,何必做那婦人之態。”老人的眼圈有絲絲紅線,但,這並不妨礙於他的威嚴,他的處世原則,因為眼前這位老人他從來都是理智大於情感。
“自古忠孝不能兩全,你即為朝庭命官,自當忠於王事,且去且去。。。莫擾我心靜。”揮揮手,卻是打發方寧自回郡縣去。
退得三步,方寧垂手再拜於地:“學生福薄,不能常侍於恩師左右,但時刻不敢忘我鄭門學業,特求老師恩準子尼師兄隨我入郡,授我學業。”見得鄭玄正細細考慮,方寧連忙討好似地笑道:“恩師若準,弟子當以郡長史一職與子尼師兄,弟子也好時刻討教於左右。。。”
“不妥。”還沒等方寧說完,鄭玄即已打斷了方寧的話:“子尼,世之美才也,此時學業不精,與你同去齊郡授你學業可以,萬不可為官,以免分心了學問,徒自毀了此等美才也。”
見得鄭玄同意,卻是不讓他為官,方寧自是著急。古人講究尊師重道,若是鄭玄讓國淵隻授課不為方寧出一策,國淵絕對會是不發一言,隻管專心授業讀書的,如此,方寧這不等於是請了個泥菩薩回去嘛,隻吃香火卻是不靈驗,這又有何用處。鄭玄來得這一手,方寧卻是急了:“弟子無才無德,蒙皇上恩典,據了這齊國相,每日行事卻感處處荊棘無處下手,請恩師教我。”
事情被逼到這種份上,方寧也是顧不得許多,也不管這樣會不會讓鄭玄不喜,隻管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來——要人,要人才,而且還是大才。
緊皺著眉頭,以目注視著方寧良久,直看得方寧全身冰冷,雙股打顫,鄭玄才幽幽然道:“老夫門下十子,成國為最,餘者皆有不足,尚不可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