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1:奔掠如火59(1 / 3)

信使派出後的第二十三天,依然沒有消息。武侯已派出五批信使,按理,最後一批出發的也該回來了,可是一個也沒有。

坐在城頭,我捧著一碗剛端上來的肉湯喝下去。那是僅剩的一點馬肉,女子被殺得隻剩了武侯營中那幾個準備班師後獻給帝君的女樂了,現在已開始斬殺一些工匠。記得在軍校裏聽高年級同學講講起過在大帝得國時的圍困伽洛城之役,那時圍城兩月,大帝的部隊也對伽洛國的堅守始料未及,在四十天上糧草耗盡,城卻仍然未能攻下,那時帝國軍便曾殺俘而食。那時聽這故事時便覺得太過殘忍,曾經想過,日後我若有這一天也絕不吃人。我現在吃的也是我的坐騎,盡管那匹馬其實還很強壯,武侯也下過令說各級指揮官可以保留坐騎,但我還是殺了它,把肉分給龍鱗軍上下。

那也算對武侯那個決議的一個抗議吧。能讓我的部下少吃一點人肉,總也是好的。

我剛喝完肉湯,城頭上又有人叫道:“蛇人來了!蛇人來了!”

蛇人這些天的攻勢越來越急,但也很注意分寸,從來不硬攻。如果是單場戰鬥,比以前那麼場場惡戰要容易應付多了。但是蛇人的攻擊已經相當有組織,那種頻率讓我們疲於奔命。

也許,不知道哪一次便是蛇人的總攻了。

在讓蛇人傷亡了七八個後,它們終於退卻了。但我們的損失是十七個人,可怕的是,城頭剩餘的士兵在看那些死者時,眼裏冒出的,簡直是食欲。

現在蛇人和我們好像倒了一個個了。我有些想要冷笑,但也笑不出來。

攻城斧在我手上重得幾乎提不住。這在以前是絕不可能的事,但現在出手了一次,還是累得我氣喘籲籲。我把攻城斧放到牆邊,坐了下來。吳萬齡走了過來,道:“統領。”

我看了看他,道:“怎麼了?”

“再不吃東西,統領你要支持不下去的。”

我站起身,努力讓自己已經有點脫力的身體站直,道:“吳將軍,想必你也知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若是要靠吃人才能保得性命,但即使活下去了還有什麼意義?都不如朱天畏。”

吳萬齡垂下頭,不敢再看著我。這些天發的口糧就是女人屍肉。就連這些殘忍的食糧也已經很少了,工匠沒有多少人,已被斬殺了一半。

幾千個女子,也不過讓城中堅持了六天而已。當女子和工匠都吃光了,接下去吃什麼?吃那些傷兵和戰死者麼?以前即使在蛇人麵前節節敗退,我仍然有種莫名其妙的驕傲,覺得人畢竟是人,而蛇人不過是些吃人生番,是些野獸。可如今看來,我們這些自以為是的驕傲實在不過像是種對自己的欺騙。

吳萬齡沒說什麼話。他的身體也在發抖,腿也慢慢地彎下去,忽然,他猛地嘔吐起來。的確,隻消是一個人,知道自己吃下去的東西竟然在幾天前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也一定會嘔吐的。

看著他嘔吐,我不再說什麼,隻是抬起頭望向天空。天很陰沉,可能又要下雨。南疆的雨季要持續一個月,現在已快到了尾聲。蛇人如果要趁雨季發動總攻的話,大概也不會太久了。

這時,從城下傳來了一陣馬蹄聲,很是急促。這時候把馬打得那麼快,已是很少見了。我正要看看是什麼人,卻聽得有人叫道:“楚將軍,龍鱗軍的楚將軍在嗎?”

聲音是從城下傳來的,正是路恭行的聲音。我拍了拍吳萬齡,沒再說什麼,走了下去。

應該很堅實的台階,我在走著時也覺得像是踩著柔軟的棉絮。好容易下了城,隻見路恭行騎在馬上,也不下馬,一臉惶急,道:“楚將軍,祈烈出事了!”

“什麼?”

我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力量,驚道:“怎麼了?”

“他被人告發,藏著一個女俘,卻不肯交出。現在君侯已命銳步營捉拿他,他帶著那個女子逃到了張先生的營帳,綁了張先生,還用一輛天火飛龍車來威脅君侯。”

我隻覺象被當頭打了一棒,頭嗡嗡地響,不禁一陣暈眩。祈烈在破城時也找了個女子,我也知道的,當初我還見過一次。可是,我沒想到,他竟然會做出這等事來,那不正是我想做而不敢做的麼?

“現在呢?我去,我馬上去。”

我語無倫次地看著周圍。龍鱗軍的馬匹現在一匹也沒有了,難道我走著去麼?我正在茫然,路恭行道:“楚將軍,你上來和我合乘一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