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吧,龍太子58(1 / 1)

十四 欺騙

我從韓王府到東宮,用了半柱香的功夫,從東宮到韓王府,轉了三個時辰,我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闖進去,所以一直歇在屋頂上,彷徨和猶豫。

我忽然明白了皇帝不肯宣布沈皇後的死,是基於怎樣一種心理,原來這世上最可怕的事,莫過於真相。

隻要不親眼看到,就可以當作沒有這樣一回事,比如說,皇帝相信沈皇後尚在人間,而我相信李迥從來都沒有騙過我,之前沒有,之後也不會有。

但是有個極小的聲音在心裏說:如果他沒有騙你,為何太子敢說得這般斬釘截鐵,拿性命來賭?如果他沒有騙你,為什麼你隻敢在這裏徘徊,而不敢去麵對,親眼去看一看?

眼看著月亮就要沉下去,眼看著天很快就要亮起來,我一咬牙,跳進了王府,然後就看到了他,他站在木槿樹下,一片葉子從極高的地方落了下去,他沒有躺在床上,因為他根本就沒有中毒,他知道我不會回來,他的戲已經演完,所以他站在這裏。

我呆呆看著他,幾步的距離,從我到他,仿佛有幾千裏幾萬裏那麼遠,遠得我永遠都隻能看到,卻走不過去。

就好象天上的銀河,隔著銀河的牛郎織女,橫跨在我們當中的,是陰謀,權勢,天下,後冠。

我算什麼?

我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我算什麼?

他娶我,是因為我,還是因為我是手握重兵割據一方的節度使的女兒,因為我是劍仙,又或者別的緣故,而現在,他覺得我再無價值,便使出去,作最後一擊?

可是明明他替我擋下一劍。

清晨他還為擋下一劍——當然那一劍根本就傷不到我,可是明明白白傷到了他,那樣長的一道傷口,從右肩一直到肋下,如果隻是作戲,哪怕隻是作戲,他就不覺得疼嗎?

我的手緩緩摸到心口那個位置,我覺得疼。

劇烈地疼。

我以為自己會落淚,但是眼中幹涸,竟是一滴淚也沒有,我以為我會有很多很多的話要問他,可是也沒有,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緩緩提起劍,傳說上古十把寶劍中最仁慈的劍,劍氣如虹,一片葉子從樹上掉下來。

恍然這許多年,不過是大夢一場。

夢裏我遇見一個人,夢裏我愛上一個人,而最後,夢醒了,我該回到蚌宮去了,那裏最溫柔,最安全,最穩妥。

我轉身就要回南海,但是一出王府,就發現早有人候在外麵,他們說:“太子有請。”我不知道太子請我去什麼,但是我很快就知道了,因為我的父親薛嵩正忐忑不安地在東宮等著我,他見我這般失魂落魄的樣子,沒有說什麼,沒有罵我,沒有打我,隻摸摸我的頭,說:“丫頭,沒事了。”這句話讓我意識到,原來這個人世間,我還有一個父親,一個母親,他們還在,我怎麼能輕易離開?

父親要帶我回潞州,太子說不可,他說我這樣的情況,還是暫留長安的好,從這裏去潞州,一路舟車勞累,恐生不測。

父親說不過他,便應了,太子在東宮給我找了一地,讓我暫時住著,我問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拍拍我的頭說:“我說過我以前認識一條龍,你算是他的妹子,也就是我的妹子,我自然要代他照顧你,何況……”

“何況什麼?”

“何況我總覺得,事情尚有蹊蹺。”

我搖頭說我不想再聽了。他或許有為難之處,或許有苦衷,或許有許多的陰差陽錯,我都不想再聽了,我覺得累,累極。

我在東宮住了不過十餘天,就聽到了獨孤貴妃過世的消息,這個消息是父親帶給我的,他還說,韓王去見皇帝,皇帝沒有見他。

事實上皇帝沒有見任何人,他對外宣稱,說貴妃病重,他亦身染重疾,令太子監國,全權打理朝政。

我不知道父親為什麼來告訴我這些,也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