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天一樣高25(1 / 3)

陶樂又平靜下來。

晏子上班了,阿原回來對我們說還行,她幹得挺歡的,比你們兩個都強。

上次我半夜裏從陶樂跑出後,大概把他們都嚇壞了。當我回來時,阿原還沒有去上班,他和康賽站在院子裏,似乎在爭論什麼事情,兩個人都黑著臉直著脖子。看見我,康賽居然笑了一下,他說這麼早就出去逛去了?以後記得叫上我們,讓人挺不放心的。阿原扔掉煙頭,一言不發地去發動摩托車,箭一般走了。

阿原現在每星期回陶樂一次,上午來,傍晚走,他再也不提出留在陶樂過夜了,可我們仍然像以前一樣親密。

康賽看上去也不如我想象的那樣別扭。我很欣慰,也暗暗有些失落,也許我在他們心目中的位置,並不如我想象的那麼重要。

我和康賽仍然在陶樂過著地道的耕讀生活,每天早晨,晏子上班去以後,我們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無論在屋裏,還是在田地裏,康賽動不動就扯起嗓子大喊:小西,我要喝水。小西,我餓了。小西,我累了。

康賽不知從哪裏找了一盒火柴,說小西,幫我掏掏耳朵吧。他端來一張小板凳,不由分說,側麵躺在我的腿上,閉上眼睛。

我隻好替他掏起來。

小時候我媽媽經常給我掏耳朵。

還沒掏完,晏子回來了,也不知她在那裏站了多久。康賽才第一個發現了她,他說晏子,小西掏得好舒服,你也來試試吧。

晏子很勉強地笑笑,一言不發地進屋去了。

我沒有選擇,隻得繼續掏下去,因為康賽正閉著眼睛催促我。

有一天阿原對我說,小西,如果哪天隻剩你一個人住在陶樂,你也要堅持下去嗎?

我看著他,等著他說下去。

晏子對我說,她想在城裏找間房子,和康賽搬出去,這樣,她上下班就方便多了。

這一天到底來了,我早知道會有這一天的。過了好久,我問阿原:你呢?你怎麼看?

你指什麼?

不等阿原回答,我突然站起來,猛地將手中的鋤頭扔得遠遠的。她有什麼資格來毀掉陶樂?她憑什麼把我們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陶樂搞得七零八落?陶樂隻屬於我們三個人,除此以外的任何人都是陶樂的敵人。

我去向康賽證實這一消息。康賽正在蒙頭大睡,他現在果然如願以償地養成了晨昏顛倒的習慣。看著他睡熟的麵容,想了又想,我走了出來。當著我的麵,康賽肯定是不會同意搬的,萬一他最終被晏子說服了,他豈不是十分為難嗎?我不想看到康賽為難,我不想看到他痛苦的樣子。

晏子每天早出晚歸,我已經很少見到她了,當她出發時,我還在睡覺,當她回來時,我已吃過晚飯坐在自己的桌前。有一次,我悄悄掀起窗簾,從背後看她出去上班的樣子,她斜挎著一個小皮包,一邊梳頭一邊急匆匆地往外走,她要在不太明亮的清晨,穿過幾乎半個村子,再坐近一個小時的公共汽車,才能趕到上班的地方,我覺得她也真夠辛苦的。

有天晚上,康賽的房間裏傳出一陣吵嚷聲,我聽見康賽在大聲嚷嚷:你一個人去,我是不會去的,你休想讓我從這裏搬出去。

憑什麼我要作出改變,需要改變的是你!

我捂著胸口,屏息靜氣,我從來沒有聽見過康賽的大嗓門,從來不知道他發起脾氣來竟有這麼粗重的聲音。

你跑到這裏來找工作,租房子,過日子,這跟你在老家的生活有什麼區別?既然是一模一樣的生活,你為什麼不乖乖地呆著,要跑到這裏來窮折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