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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武強感覺自己在漸漸地靠近陳爛頭,越是往紅峰嶂深入,陳爛頭身上的那種硝煙和血腥味混合的氣息就漸漸地浮現在山林的空氣中。遊武強有些興奮,又有些忐忑。他相信,這將是一場殊死的搏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無論怎麼樣,他們之間要有個了斷!天色微亮時,遊武強就踏入了紅峰嶂的地界。
麻風村就在紅峰嶂山腰的一片開闊地上,那裏淩亂地搭建了許多茅草屋。遊武強遠遠地看到了麻風村,那些茅草屋就像一灘灘牛屎疤趴在那裏。麻風病在當時是一種無可救藥的可怕的病症,得了這種病的人全身都會長滿膿瘡,特別是臉上和手腳會變得十分難看。這裏方圓百裏的人隻要得了麻風病,就會送到紅峰嶂的麻風村裏來,讓他們自生自滅,正常的人都害怕這種病會傳染到自己的身上。
遊武強對麻風病有種本能的恐懼,如果染上了這種病,那將生不如死。
他突然覺得陳爛頭不可能帶著春香來到麻風村,那是多麼危險的事情,可許多事情是不能意料的,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無論怎麼樣,遊武強認為自己應該冒一次險,為了報叔叔遊長水的仇,他豁出去了。他慢慢地在晨光中靠近麻風村。
麻風村異常寧靜,他看不到一個人。
他在離麻風村不遠的一個地方埋伏下來,這是個高處,從這裏可以觀測到麻風村的全景。這是個晴朗的早晨,山裏飄蕩著淡淡的青霧,瓦藍的天空是一麵巨大的鏡子。露水味清新而又甜美,掩蓋了陳爛頭的氣息。山林裏的鳥雀無憂無慮地叫喚,遊武強由此產生了一個想法:做一隻鳥或者會比做人幸福,做人是一件多麼無聊而且麻煩的事情呀!
遊武強蟄伏在草叢中,雙目一直沒有離開過麻風村。
他突然想起了沈文繡,沈文繡如果當時和他私奔成功,他們躲到麻風村裏來,應該不會有人到這裏來尋找他們,無疑,這裏對那些逃離的人來說,是世外桃源。沈文繡令他傷感,他的眼睛潮濕,他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把沈文繡的畫像丟了,這是罪過,每當他心煩意亂的時候,隻要看到畫像中沈文繡的眼眸,心緒就會漸漸平靜,仿佛沈文繡淒迷的眸子可以過濾他內心的毒素。他不知道沈文繡的畫像遺失在哪裏了,或者在山林的某處,被枯葉覆蓋。由此,他又想到了那個叫上官玉珠的神秘女子,也許,沈文繡的畫像遺落在她的山洞裏了,等他辦完事情,一定要回山洞裏去尋找,不管有多大的風險。
那個叫上官玉珠的神秘女子的麵容在他腦海已經模糊,他隻記得她那雙血紅的眼睛。他不知道那個神秘女子為什麼會喜歡自己,可他怎麼也產生不了喜歡她的欲望,哪怕她赤身裸體地站在自己麵前,哪怕她用迷咒使自己處在昏糊的狀態,並且對他百般親熱和傾訴。
他最後一次離開山洞時,上官玉珠讓他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他發現自己躺在她的竹床上,而她坐在床沿上,注視著他,她的眼中含著淚。她對他說:“我本來不想讓你醒來,可你在昏迷中一直叫喚著一個女人的名字,而且,還說要報仇,對於你呼喚的那個女人,我很嫉妒她,我多麼希望我能夠代替她!你有仇未報,我於心不忍,我讓你回去報仇,不過,我不會放棄你的,遊武強!”遊武強說:“你為什麼要這樣?”上官玉珠說:“我害怕,真的害怕,隻有你在我身邊,我才會有安全感!”遊武強說:“你到底是什麼人,你和淩初八到底是什麼關係?”上官玉珠說:“我是個十惡不赦的人,我實話告訴你,我是個蠱女!淩初八是我的師傅。是她救了我,收留了我。我告訴你這些,不怕你去官府告發我,我不怕抓去砍頭,不怕烈火焚身,因為我一直認為在師傅死後,隻有你是能夠保護我的人,就是死在你手裏,我也心甘情願!”……遊武強後來就在一種癡迷的狀態中被一條青蛇帶出了山洞,帶出了詭秘的黑森林。如果他回到黑森林裏去,一定還會迷路,也找不到那個山洞。他記著黑森林的入口處,記得那棵古鬆下的白色鵝卵石堆。他怎麼也不可能喜歡上那個蠱女,無論她的身世多麼的淒慘,無論她有多麼厲害的法術企圖讓他就範,他要去找回沈文繡的畫像,當初把沈文繡埋葬時,他發過毒誓:他人在畫像在,畫像不再人就亡!
遊武強想到這裏,長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