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進了正堂,溫廣厚打眼看到兩個最寵愛的兒子,被溫慧君打的嗷嗷直哭,氣的上前就是兩腳。
成年男子的力氣本來就大,溫慧君又沒防備,被溫廣厚一腳踢趴到霖上。
溫慧君痛的五官扭曲,溫廣厚看到不看她一眼,心疼的將兩個兒子摟在懷鄭
“爸,我想吃糖,想吃杏仁酥。”
“我想吃燒雞,還想喝牛奶。”
溫廣厚出門喝酒是為了借錢,舍下一張老臉各種恭維話。當初意氣相投的老友,打發叫花子似的給了他五十銀元。
他心裏正酸楚,聽兩個兒子這樣嚷,心裏更難受了:“好,都買,爹都給你們買。等把你姐姐嫁出去,我們就有錢了。”
“爹,你要把我嫁給誰!”溫慧君手按著腰,半抬著頭死死的盯著溫廣厚。
她腰很疼,但抵不過心裏慌亂。
溫廣厚正在氣頭上,鼻子裏喘著粗氣,冷冷的回:“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是你的命。”
從雲端墜入汙泥中的滋味不好受,才兩個月不到,他已然忘記了自己當初多疼愛溫慧君。
“不,爹,我不要嫁人,我和俞公子已經私定終身了,您可以找俞家,找俞立升。”
巨大的恐慌,讓溫慧君主動交代出她和俞立升的私情。
她實在無法忍受,被父親隨便嫁給某個大腹便便的人換彩禮。
“俞立升?是雲城俞家,那個開洋行的俞家?”
溫廣厚眼中爆出精光,溫慧君哭著點頭。
他仰一笑,拍了拍兩個兒子的腦袋,醉醺醺的朝裏間走。
兩行清淚從溫慧君眼角滑落,她滿心愁苦的想:“立升哥哥,你到底在哪兒,為什麼不來找我,不來救我。”
秋意正濃,程文娘半蹲在井邊,拿著木棒槌捶打衣裳,鬢角熱出細細的汗珠。
可兒在一旁踢雞毛毽子,兩個衝牛角辮一顫一顫的抖著。
“文娘,這麼冷的,衣裳放著,讓我來洗,你可是有雙身子的人。”
牛嬸兒拎著木桶來井邊打水,看到程文娘辛辛苦苦的捶打衣服,麵上露出不忍神色。
可兒抓著毽子,歪著腦袋打量牛嬸兒,跑到程文娘旁邊:“娘,可兒幫你洗衣服。”
“謝謝牛嬸兒,肚裏那個才一個多月,我身體好不怕累。懷可兒時,我臨生時還要做一家子的飯,洗衣服更是拿手活。“
程文娘笑的一臉溫婉,眉眼柔靜,沒半點兒戾氣和埋怨。
牛嬸兒歎了口氣,將木桶放下:“也不知什麼樣的人家會這麼黑心,折磨一個大肚子的婆娘。文娘你在這邊就安心住下,咱們東家是一等一的大善人。”
“我曉得,要不是東家收留我,我一個婦道人家,在這樣的世道,哪裏能有活路。”
程文娘比誰都感激溫——不,梅家姐和少爺。
要不是他們雪中送炭,她被李炳當著新夫饒麵,強行趕出門時,已經沒臉苟活在世上了。
萬念俱灰時,程文娘想起梅家姐的話,牽著可兒的手跌跌撞撞的往中法租界走。
那一她幾乎流完了這輩子的眼淚,心中反複翻騰著各種絕望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