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長途有二十幾年了,年輕時還好憑著年輕精力旺盛,連走幾天也不會覺得累。可最近幾年明顯就能感覺到自己的狀態越來越不好,哪怕白天睡得再好,晚上開車時還是總是愛走神,眼睛不知什麼時候就閉上了,人不服老不行,但我走慣了夜路,實在不願意才剛剛五十歲就買車出租車天天在街道裏轉,於是每當我開夜車犯困時我就大聲說話、唱歌,可是總是自己和自己說話沒意思,後來我發明了一個不容易犯困的辦法,就是想象和一個陌生人說話,想象有一個人就坐在我旁邊,對就是你坐的位置,有時是我問他問題,有時是他問我問題,我就這樣一問一答,一晚上很容易就過去了。我經常問一些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給這些想像出的人,但很有趣的是他們總可以給我一些我自己想象不出的答案。隨著時間長了,我真的認為真的存在這樣的人在我身邊。
葉小愁的身子突然開始發抖,我問她怎麼了?是不是天有些冷,葉小愁抱著自己的雙肩頭頂著自己的腿。她小聲地呻吟著,她拉著我的衣領把我的頭拉到她的腿邊,小聲地對我說:老杜,我有點害怕,這個男人有精神病。
那個男人沒有注意到葉小愁的變化,依然自顧自地說著。
開始我並沒有覺得這個人對我有多重要,隻不過是一個能在開夜車時陪我說話的伴。可是有一天馬上就到淩晨了,我是真的太困了,我都忘了和他說話,因為再有一個小時就到休息站了,我想不會出事的,但事情往往就在這個時候發生。對,我撞了人。一個農民為了圖快騎著自行車跑到了國道上,我根本沒有注意到他,車就已經從他身上軋了過去。車子的震動讓我一下子就清醒了,我急刹車停住,手扶著方向盤不敢往後視鏡裏看。我的手都已經扶到了車門把手上,突然一隻手按住了它,我身邊的人對我說別下車,快開車,現在隻是淩晨沒有人看到你的。是一個真實的人,不是隻有聲音,而是有血有肉,我都能感覺到他的手上溫度。他比我年輕,比我有力,他的手將我的手從車門把手上拉回到方向盤上,我聽了他的話,重新點火,鬆離合,簡單重複了幾十年的動作在那天對於我有了全新的意義,因為他,我的生活沒有被改變,因為他我還是一個老丈夫老爸爸,每天都可以回家享受天倫之樂。
男人說到這轉過頭看向我的身後說小妹妹,你能看到坐在我身邊的這個男人嗎?
葉小愁捂住自己的耳朵尖叫起來。
停車!我要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