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困頓了一晚上的乘客,開始在車廂裏走動了,他們靠過來,轉過去的,就因為個擠得不太好走。俺邊上的人站著好多,有的是等著洗個臉,倒個開水,要不就是等著廁所小門開了,好往裏邊去。
人啊就是這麼簡單,吃喝拉撒睡都在車上了。馬老鄉醒了有一會,頭抬著,望著車門玻璃外的天空。俺抬起了眼,看了下表,都快七點了,本來安靜的車廂裏,現在太吵雜了。
俺伸了伸腿,麻木得不行啊,得緩緩了再回顧知覺。這一覺睡得精神頭也足了,車還得下午2點半才能到S市,還得七個多小時,差不多又是一整天了,俺該怎麼打發這段時間。
俺記得上次來的時候,時間好像沒有這麼長,並不是火車慢了,時間還是這個時間。俺知道了,上次的心情和這次不太一樣,俺上次還想著,火車最好別給停著,一直這樣開下去,俺在火車上也算是有個落腳的地方,真要到了S市,人生地不熟的咋辦啊。
現在的情況,就不是這麼個事了,俺就想著快點到了S市,在火車上感覺著不舒服了。這人啊,也真是個怪了去,有了方向、有了目標、甚至有了追求和理想,還挺迫不及待的。如今的這個情形,對俺還真給說上了。
俺的方向是S市,目標就是掙錢,追求還真的說不上,理想是個啥,俺現在還真不知道,要不明年家裏起了大瓦房,這也算是個理想吧。可是也不對啊,人活著總得有個追求不是,隻是俺暫時還真的沒給想好了,等到了S市慢慢給想吧,還得好好了混,可能這就是俺的追求吧。
列車還在前進著,俺真不明白了,這家夥咋就這麼牛的啊,卯足了勁的往前,十頭牛是拉不回來了,看俺比方的,一百一千的也不管事啊,俺知道貨車還厲害著,拉了整整一長溜的車皮,一千頭牛還不是照樣給拉了走。天上的飛機又是個啥,從俺老家蹭的就到了S市,花不了幾個小時,快得是沒話說了,等俺有錢了打個票,也去坐一坐,好好了感受一下,對啦,這也是俺的追求啊。
火車停在了蘇州。蘇州俺知道,不是有句話,這麼說來著,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有機會俺得去轉轉,要不然咋知道天堂是啥樣。俺站起身向門外看去,就是個車站,還有車停在了前麵的線路上,外邊看不到啥情形,掠過車棚的頂,看見的就是淡藍的天空,難道天堂就是這個樣子,俺想想應該不是的。
俺站在了月台上,第二次站在了這裏,要是有個相機就好了,把俺上次的情形拍下來,和這次對比一下,差別應該是大了去。俺沉著多了,就算外麵再有人追俺,俺也用不著慌神的,像個賊似的夾著尾巴跑了,俺為自己上次的那個情形,感到臉紅啊。見多識廣是這麼個道理,那幾個家夥上次遇見俺,就知道是剛出來混的,啥都不懂,傻帽一個啊。俺留了意了,看看這些個家夥還在這裏混不。
來到了廣場上,還真給碰上了,不過就一個家夥,俺還認得出來。俺想著俺認得你,你還不一定認得俺了,應該是這麼回事。
這個家夥迎了上來,眯縫著眼睛,卷著個頭發,給冷風吹得鼻子都紅著,敞得很開的花襯衣領子裏,套了根履帶似的鏈子,金燦燦的,夠顯擺的,一看就是挺有錢的樣子,外邊裹了件棉的大衣,一個紐扣都沒給扣上,手插在了棉大衣口袋裏,朝著俺靠了過來。
俺想讓開了些,見他對俺沒啥惡意,就站住了。“兄弟,要帶子嗎?”眯縫眼開口說。另外兩個家夥也轉在了行人的旁邊,情形和眯縫眼差不多。
“啥帶子?”俺聽不明白了。
“好片啊,帶勁著呢。”眯縫眼見俺問上了,顯然有生意好做了:“買幾盤帶回去看看,50元一盤,包你看了下次還來買。”說著就撩開了棉大衣,從裏邊抽出幾盒來,攤展了開來。
俺沒見過這東西,挺怪的,盒子上花花綠綠的圖片上都是人像,咋都沒穿整齊了,盡是光胳膊露腿的,這不是年畫,俺敢肯定,誰家牆上擱這個,那不是瞎扯嘛,俺搖了搖頭。
“要不100塊3盤,便宜點賣了。”眯縫眼想著,可能俺認為價高了。俺說:“不要。”這東西俺要了幹嘛,又不能當吃當喝的,拿在手上還嫌費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