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滅羅島的島民在韓倫數次驚呼中被引來了,他們舉著火把與魚叉,在柴老漢的帶領下湧入這個神秘的洞穴,在他們眼前是驚人的一幕,一些來曆不明的外國人一起在撕扯著一件血淋淋的巨大東西,不知道那是什麼,而韓倫倒在一邊,艱難地向外爬著,眼神已經迷失了。
柴老漢上前扶起他,詢問這裏發生了什麼事,而外國人看見村民則欣喜的比劃著,尋求同類的幫助。島民不知道這些洋人在表達什麼便追問韓倫,但韓倫隻是冷笑,一味的冷笑。正在場麵膠著時,在魚巢鮮血彌漫的海水中忽然射出一條條魚柱,小魚如同亂箭一枝枝刺向毀滅魚巢的數人,在島民眼前便是勢如出槍,抖擻白光的詭異景相,但這些小魚隻是讓洋人在水中驚恐的撲打著,並不能對他們造成傷害。
“詛咒……毀滅魚巢的人必將受到詛咒……”韓倫忽然喃喃道。
柴老漢看著韓倫,又看看腳下血紅的海水,忽然彎腰伸出手去從水中撈起一件東西,那枚玳瑁似晶瑩的魚鱗在島民麵前閃耀光茫,柴老漢冷笑起來。
“人魚……”柴老漢順著韓倫的話立刻聯想到,他向島民們指著麵前的洋人說道:“這些人受到人魚的詛咒!立刻殺了他們,不要讓他們拖累滅羅島!”
於是島民們舉起了明晃晃的魚叉,向洋人們一步一步靠近,無舌失聲的人還不明究裏,他們自以為傷害的隻是怪物,為了人類自身生存而除掉的怪物,卻不懂為何同類要如此對待他們,他們朝後退,瘋狂的比劃著,但誰也不明白對方要表達什麼。或許這就是他們毀滅魚巢的罪孽在詛咒下迅速得到了報應,他們將速死在同類的手上。
這一夜的海水如此鮮豔,映紅了天空,韓倫如此想著往前走去,離開那個隻剩殺戮的洞穴,沒有天堂,世上哪來的天堂。他笑了,還是向前走著,這時柴老漢帶著幾個人追來,逼問他是否知道人魚的下落,韓倫像醉酒似的注視他們,他說:“你們這些人,活著就像死了一樣,一群惡鬼。”
這話激怒了島民,有人舉起魚叉一記敲打在他的頭上,韓倫跪跌下去,鮮血淌滿雙目,但他又被柴老漢揪了起來,老頭說:“你看見我的妻兒是如何死在人魚的手上,你同樣是人,怎麼沒有半點人性!”
我沒有人性?!韓倫在心裏反問著,但他點點頭說:“是,我也當我自己死了,你們把我殺了吧,來吧。”
島民便又向他舉起了魚叉,而洞穴內的殺戮聲已經停止了,那些飽受痛苦的人們已經徹底安息,背負著罪與痛,從此不再經曆苦難。
韓倫真羨慕他們,於是他閉上了雙眼。
心輕者上天堂。
過了很久很久以後卻始終沒有人向他動手,韓倫睜開眼睛,看到的隻是柴老漢一雙冰冷的眸子,柴老漢一揮手道:“把他押到石室中去,讓他解讀石壁上的後半部份文字,解讀不出來就關他一輩子!”
在柴老漢的命令下,韓倫被眾人架起向教堂拖去,最終他像沙袋一樣被他們拋入石室中,隻在那裏留下了火把陪伴著他,在教堂內更增派了幾個島民看守他。
韓倫倒在地上,艱難的喘氣,他已經精疲力竭,麵前隻有一個紅褐色的魚巢懸掛在陰冷的石室中央。他看著它良久良久,最後一點點爬向它,咬開了右手五指尖,並抬起手將鮮血抹到魚巢上……
砰的一聲魚巢仿佛躍動了一下,隨即一些經脈開始悄然舒展……
它還活著,韓倫笑了。
從今往後,他就要留在這裏了,他再也不離開了,畢竟世上何處還比此地更幹淨……
“我陪著你,孩子。”韓倫繼續用血為它塗抹著,並輕聲說道。
而這一切都在石室中靜靜發生,無人知曉。石室外是經曆一夜風波後打起小盹的看守島民,教堂外是漸漸變大的雨,整個滅羅島在雨中沉寂下來,仿佛什麼都未曾發生過,隻是風雨與海浪交織著拍打著還要發生下去的歲月,時間從未對誰偏過私,即使它有,命運也絕不曾會。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