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稱我:餘襄
我和虛空中的自己一起坐在將將家的椅子上閱讀他的日記本,“她”又把日記繼續向前翻了許多頁,現在我看見紙張上的字筆鋒明顯內斂回收,沉默地傾訴著它們創造者的壓抑和痛苦,“2014年7月1日
雨。今天被淋得濕透了,我是故意站在雨裏,讓涼颼颼的雨水衝刷掉我心中對死亡的恐懼。獲知自己得了那惡病已經過去一個月,這段時間裏我不敢把這個消息告訴任何人。我和我媽說自己隻是勞累過度得了肌肉萎縮,瞞得過一時是一時。這件事也不能和趙胖子說,他的嘴巴上從來都沒有裝開關,早晚要說給餘襄聽,我不想餘襄知道,就讓她一直以為是我懶得理她吧!也或許等我真的死了,她不過會輕蔑地笑笑,哼,活該!”
怎麼會呢?就算我們再也無法像過去一樣親密無間,我也知道我絕忘不了你,你若死了,我的心毫無疑問就會撕裂殆盡,碎成一地的傷悲再無法還原,你這是徹徹底底悲觀的自欺欺人!
坐在那裏的“她”一邊落淚一邊繼續閱讀將將的日記,“我們幾乎已經少有來往,說是形同陌路有點嚴苛,但至少已經變成了她不來聯係我,我就不會去找她,我不去找她,她也不會來聯係我的半陌生狀態。個中因果糾纏自然不是一兩件偶發事情所造成,而是在日積月累中把一件件一樁樁的矛盾逐漸壘成了一座隔絕一切情感交流的萬仞高山。”
沒錯,我們是最最熟悉的陌生人,最最陌生的我們……
我想讓你忘記我,是快樂地忘記,而不是悲傷的那種,我想要給你安慰,給你活下去的動力,告訴你病魔不可怕,你有我,有趙鑫,有你媽媽,有無數愛你和你愛的人陪在你身邊。餘香嫋嫋,那感覺又來了,我撫胸閉眼,等待回去的那一刻。
“餘小姐,餘襄小姐?”我睜開眼,看見對麵這個西裝革履帶著體麵微笑的英俊男人,是吳鬆,一個衣冠楚楚的人渣。
吳鬆一邊笑一邊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餘小姐,我們這是第3次麵試了,吳某對餘小姐是越看越滿意。你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大公司的財務總監,實在是人不可貌相,如果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就是個大學剛畢業的漂亮小姑娘呢!”我當時怎麼就沒反應過來這是一種令人惡心的恭維呢?吳鬆還在滔滔不絕地繼續,“吳某人就欣賞餘小姐這樣年輕有為的女子,我的公司明年就準備上市了,不知餘小姐對管理吳某的內外部財政大權有沒有興趣?”內外部,好隱晦的挑逗。
如果我不知道吳鬆的混蛋德行,我隻會以為他這種急不可耐的求取信任僅存在兩種可能性,第一種是他對我這個才認識的陌生女人喜歡到了極點,第二種是他不過想找個快點可以結婚條件還不算差並且能在事業上對他有幫助的女人。可惜我知道結局,所以有第三種可能,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玩弄女人的高手,弄到手玩夠了再當舊衣服一樣丟掉。我一直可惜認識到這個問題實在花了我好幾個月的時間,以至我損失了太多的感情、金錢,還有…我對愛情的信心,我這樣說是不是很無恥?
我承認當初掉入吳鬆的算計之中,也就是因為太看中他的身家地位,那可以讓我擺脫父母對我留下的陰影,生活在我自己的世界裏不受打擾。我是個極端自私自利的人,為了我自己的人生隨手丟棄了世上對我最重要最美好的事物。隻是現在……我想回頭了,我隻想回歸本真……
吳鬆見我低頭沉思良久,又訕笑著追問道,“怎麼,像我這種男人,還能配得上餘襄小姐嗎?”
我起身,禮貌地笑,“對不起,吳先生,我還有事先走了,我又沒有跳槽的打算了。”就讓他自以為我同樣也在釣他,讓他傻等到死吧。出了咖啡館我舒心地歎氣,這樣的我好久沒有出現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點在我清冷柔和的臉上,飄浮我的嘴角向上揚起,忍不住微笑。
我握著手機在雨中漫步,平複心中緊張的情緒,然後撥通他的新號碼,撥號音響個不停,我的手指因用力過度而發白,“哢噠”,“克格勃,你是怎麼知道我的新號碼的?”將將的聲音在驚喜激動中顯得沙啞憔悴。
我故作神秘地叫道,“不告訴你!surprise!”
歡朗的笑聲在我的耳朵裏來回遊蕩,“是趙鑫那小子告訴你的吧?!”
我故作輕鬆,“將將你現在在哪裏?”
笑聲漸止,他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時沙啞的語氣變得平淡如水,“餘襄,我現在有點忙,我們以後再聯係吧。”
“將將!你等等!我都知道了!”
“餘襄,你別訛我,你知道什麼?”他的聲音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