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倒數日記 經紀人(上)(2 / 2)

“好的,我大概明天早晨到。”掛完電話抬起頭,Molly還在一一列舉著她的旅行計劃。對此我早就習以為常,在她遊蕩於整個宿舍的長短聲波裏,我拉出皮箱開始整理衣物。直到Tomas羞怯怯地走進門,羞怯怯地向我說“Hi”,羞怯怯地投入Molly的懷抱,Molly的嘴巴才有空停止發聲,轉而用於體現對Tomas嘴唇的絕對占有。

“See_you_next_week!”我向正旁若無人啃在一起的“Molly2”道別,拉著皮箱踏上“舊金山朋友計劃”的征途。

去往奧蘭多的巴士在公路上飛馳,車窗之外的世界像是塊被上帝隨意裁剪過的畫布,地麵隻占畫布底端薄薄的一層,而越過行道樹頂端占滿畫布全境的背景色是灰蒙蒙的天空。我發現自己竟然對即將到來的會麵產生了焦慮,這是我聽從阿姨的建議,忠實執行5次之約以來與將將的頭一次當麵接觸。為了使自己冷靜,我在腦子裏不停演練著與將將相見、招呼、出行時的各種可能存在交流的場景,我要做到的是介於親熱與冷淡中間的鍾擺式的相處,最終的指向是永不靜止又波瀾不驚的無限循環。

一切都設想得麵麵俱到,我以為我很成功地克服了焦慮,但第一起意外事件的出現,就讓我建立在那些看似麵麵俱到的假象上的思想堡壘瞬間土崩瓦解了。在我剛到達機場時,灰蒙蒙的天空以天崩地裂的氣勢迅速醞釀出一場大暴雨,機場航班全線延誤,起飛時間不定。坐在候機大廳裏望著外麵暗如墨色天空下瓢潑的雨,再看看周圍擁擠不堪的各種膚色的陌生人群,想著這漫長而前途未知的穿越經曆,我低下頭對上了大理石地板上那張驕傲而哀傷的臉,認出那是剛來美國時的自己。脆弱的孤獨感籠罩全身,空調的暖氣阻擋不住冷氣的入侵,發著抖,有一種向旁人傾訴我心中所有負擔的衝動。我拿出手機發起了呆,最後隻給趙鑫發了條無關緊要的短信,“da_gai_yao_wan_dao_ji_ge_xiao_shi,fei_ji_wu_dian。”

趙鑫立刻就回了我電話,“喂!天氣預報說奧蘭多下暴雨,沒事,你慢慢來,我也在機場等,哈哈,同等同等。”

我捧著手機,孤獨感神奇地消失了,我溫柔地回答他,“知道了。”相比將將,我知道自己其實更依賴趙鑫,他像一縷遮不住的陽光,無時無刻不給予我以最初最本真的溫暖。這無關愛情,而是友情的極致。

天氣的情況比預期的還要糟糕,機場工作人員穿插於滯留的人群裏,通知乘客們飛機短時間內肯定無法起飛,機場已經安排了附近酒店的房間,在那裏會提供航班實時信息和舒適的洗漱環境。於是人群陸續散去,候機大廳變成了一隻空曠潮濕的鋼筋玻璃罐頭,我在罐頭裏的長椅上安然坐著,手機屏幕上顯示著趙鑫剛才發給我的短信文字,“將將說他知道你飛機延誤了,叫你不用急,如果怕黑怕打雷就去有光亮的人多的地方”。手指輕輕撫摸著那些文字,那裏麵所散出的熱量安撫了我的心,同時有一個聲音在我耳邊感慨道,有違內心的行動計劃,是多麼難以付諸實踐嗬!聲音從我的一邊耳朵進入,經過我的大腦,像是經過一條自動識別思想準確性的流水線,流水線很快做出了判斷,在終點等待這個聲音的是另一邊的耳朵,而大腦僅僅留存了理性的判斷,還不是多愁善感的時候,我是驕傲強大的餘襄,我要救活我的黃將將。

我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在嘈雜的人聲和飛機引擎的轟鳴聲裏,我揉揉眼睛從座椅上醒來,一夜就這樣過去,灰蒙蒙的天空依舊,上帝在同一張畫布上展示著迥異的人間風景。機場已經恢複了生機,登機指示牌上顯示我所乘的航班將在1個多小時後起飛。臨上飛機前,我給趙鑫發去短信,“wo_shang_fei_ji_le。”

在飛機上吃了頓牛排簡餐,端著速溶咖啡,我的心隨著飛機的翅膀在雲端放空飛翔,經過昨晚的思想鬥爭,不能說心如止水,但至少我已給自己的信念注入一支強力固化劑。

興許是在機場的晚上著了涼,興許是牛排太過生硬難嚼,興許是思想壓力過大,我的腸胃鬧起了劇烈的攪動革命,這算是第2起意外事件的開端。臨近降落洗手間也是爆滿,我在乘務員的陪同下去了相對較空的商務艙洗手間,在那裏我遇見了紅光滿麵的格蘭登教授,兩相驚奇對望後,他用蹩腳的中文打招呼道,“Xiang,醒年噲樂,你爺娶San_Francisco?”

我按著絞痛的小腹回答,“是的,叫獸,我也上廁所。”恰好洗手間裏的人出來,我向他尷尬一笑,飛速地鑽進了洗手間裏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