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陣交戰,頗費躊躇。
敵勢未清。匈奴一方,估計節律忽必裏與闡布烏師羅武功最高,這是錯不了的,但還有幾位好手?一無所知!節律忽必裏能為闡布的師父,想來功力可與繆開堂這樣的人並駕齊驅,他常天慶怕不是對手。要是常天慶自己對付這個節律忽必裏,又有誰來對付闡布?闡布已經吃過一次“迷魂大法”的虧,決不致於再上當。要是將寡婦穀一眾圍鬥節律,他是個老者,對年輕女子的迷惑不如年輕人,己方也難操勝算,這便如何是好?思之再三,他決定自己選闡布作對手,用“期門武士”寇景榮和寡婦穀孟穀主兩人去敵節律忽必裏,餘下寡婦穀十餘名女子去對付匈奴一方其餘的高手。他這決定一作出,這些人倒沒有什麼異見。
常天慶又命令那位十五級的“官大夫”,用全部士兵將田大人、真公主劉解憂、侍女和雜役團團護住,用長槍長刀築起圓陣,不許對方來傷害田大人和公主。
常天慶身邊不僅帶著一管玉琯,還帶著馮嫽的一把“太白神泉劍”,那是馮嫽等人遭劫持後連同外衣留在焉耆國臥室內的。他把寶劍交給孟穀主道:“你用這柄劍吧,我想那節律忽必裏定是個極難鬥的人物。”
“也好。”孟穀主道:“少俠但請放心,孟老大與寇衛士決不讓節律輕易得手。”
常天慶帶著自己一方的好手,緩行中場。
闡布一方已將場地清理,營帳撤除,其布置同常天慶一方差不多,也用士兵護住了匈奴胡婦等人,有一點不同的是那節律不同於田明亮,他是匈奴一方的主將主帥,由他率隊出場。
常天慶看去,站於節律與闡布兩側的有匈奴十餘名武士,不管這些人功力高低,人數是足夠的。這麼說來,寡婦穀的人就得一個對一個了。
兩方緩緩走近,都懷敵意,森然的殺氣越來越濃烈,看得田大人、劉解憂等打了個寒噤。
雙方在相距六、七步遠的位置上停了下來。常天慶一抱拳,說了個“請”字,闡布烏師羅回敬了一個“請”字。
不必有更多的話講,兩方人員像兩排洶湧的浪濤,呼啦一下激撞在一起,混戰就此展開。
依照常天慶的布置,他本人對付闡布烏師羅,由寇景榮與孟穀主聯手對節律忽必裏。豈知匈奴人的盤算同他們想的大不一樣,他們估計漢公主一方武功最高者為常天慶,所以節律選擇的對手是常佐領,闡布因為對寡婦穀極為惱怒,又看出孟穀主是個頭腦人物,就選定了她。兩下的計算有差,使得一上來的混戰更加混亂不堪。
常天慶舞動玉琯直撲闡布,哪知節律突然斜插過來,一掌向他頭頇拍下。
這一邊孟穀主一手拂塵,一手“太白神泉劍”攻向節律忽必裏,闡布烏師羅的一把快刀卻向她劈了過來。
寇景榮選定的對手是節律,他運起“開碑手”向節律打出。五人兩方,差點兒看不出誰向誰攻擊,誰同誰交手。
常天慶的玉琯還未點近闡布烏師羅身邊,那節律身若電掣,掌臨頭頂。他吃得一驚,身形一矮,玉琯回掃,向節律的腋下掃去。按理,常天慶玉琯即使掃到節律,頂多他一側受傷,而節律的一掌要是拍實,常天慶的腦袋必保不住。這記換成單打獨鬥,常天慶吃虧無疑。
不過,寇景榮與孟穀主都是高手,兩人齊攻節律,威力十分了得,加上孟穀主手中的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像節律這樣的人物一眼可以看出,當然不敢讓對方一試其鋒。外加寇景榮的“開碑手”手掌未臨,掌風先到,聞掌風知功力。三大高手同時攻他,他即使將常天慶打死,自己不死也要身受重傷,這買賣做不得。他身形一晃,將掌抽回,想用手指去彈開孟穀主寶劍,用另一掌去碰寇景榮的“開碑手”。這時闡布的快刀劈到了孟穀主身旁尺許的距離上,孟穀主回劍就架,“丁當”一聲,劍刀磕在了一起。此聲未落,另一聲又起,那是寇景榮與節律對了一掌,砰然聲響,兩人各震開三步。常天慶的玉琯眼看要掃到節律腋下,被他一避一退,即告落空。
節律的功力比寇景榮高出非止一籌,但他另一手原想去彈開孟穀主的劍,勁力分散,掌上力道不過五成。寇景榮全力出手,運了八成力道,兩人才各退數步,難分軒輊。
常天慶仍按既定方針,玉琯使出第二招“追魂逐魄”,向闡布攻到。闡布刀被寶劍彈開,正想再對孟穀主大施殺手,見常天慶向他攻來,隻得用刀向常天慶身上招呼,兩人這才交上了手。
孟穀主見闡布被常天慶接了過去,第三招再度向節律攻擊。寇景榮調理了一下氣息,揮掌再上,兩人一前一後,聯手應敵。節律顧不得同常天慶交手,忙著應付寇、孟二人。戰局這才像常天慶預想的那樣,分成兩攤。
節律見寇、孟二人一後一先,心想恰好分而取之。他施展“空手白刃”功夫,一個鷹爪,抓向孟穀主出劍的前手手腕。孟穀主右手是劍,左手是拂塵,她前手不變,左手的拂塵向對方的鷹爪打了下來。節律看對方還有備招,隻得放棄搶劍的意圖,撥開拂塵,雙掌一錯,向寇景榮追了過去。寇景榮同節律對過一掌,以為對方不過如此,沒有變招,擺出硬碰硬的勁頭,“嗨”了一聲,雙掌對雙掌,齊齊重合,聽得嘭地一聲大響,寇景榮飛出四、五步去,節律退了兩步。這一比較,兩人高下立判。
寇景榮吃了虧,買了個明白,這老頭兒功力確不可小覷。幸而在崆峒山上得馮嫽輸力,寇衛士內息增加了不少,若是過去,他吃的虧還要大些。好在他們是兩個打一個,他一退後,孟穀主揮劍舞拂塵補上。孟穀主是寡婦穀的領袖,一身功夫當然不能小瞧,就是單打獨鬥,她尚能接下節律忽必裏百餘招。有寇景榮一旁助戰,更加膽豪心壯,“追風劍法”密密施展,隨時配合著拂塵突擊。寇景榮深吸幾口氣,第三次搶上陣去,掌法變了,他虛招中挾著實招,實中又挾虛招,乘對方疏忽中大逞殺手,掌勢飄忽中帶著淩厲,也令那節律大大的頭疼。寇景榮講內功深湛比不上節律,論年紀比對方輕了三十多歲,縱然硬拚他吃虧較大,但體力耐力則勝過對手。三十招一過,節律處於了被動的局麵。
再說常天慶與闡布烏師羅對陣,兩人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才。闡布一把快刀,招法令人無可捉摸,動作又快逾閃電,有時一手為掌,一手揮刀,有時雙手捏刀,狠劈猛砍。常天慶則是玉琯在手,三招變一個花樣,不僅是各門派武功他運用裕如,且一會將玉琯當作劍使,一會兒當作判官筆用,有時刀法、棍法夾於其間,也是如雷霆震怒,矯龍騰躍,大顯威力。兩人都年輕,技法精熟,臨陣變化又有急智,較於其他對手拚殺更加驚險,更加目不暇接。刀光琯影交織在一起,輕響不絕,一碰之間,立時閃避,一避之後,倏地合攏,旁人受其威勢所迫,都避了開去。
他的玉琯是神兵利器,白影耀眼,孔音繚耳,“無相神功”注於琯上,玉琯揮處挾帶風聲。不過闡布烏師羅的刀也是把寶刀,白亮的刀光並不為玉琯所製,刀琯如人,也是各逞其強,難判優劣。
闡布烏師羅個頭略高於常天慶,刀法是以劈、砍為主,所以他常常是攻擊常天慶的上盤。常天慶身姿比對方靈活,搶進搶退快捷,所以他常常攻敵中盤。兩人都以進擊為主,防禦為輔,各自想找出對手的弱點所在,以求乘隙一擊。可是,闡布烏師羅招法太快,剛露微隙,不待常天慶攻擊,就立即變招或彌補了。而常天慶不依古法,不走套路,“無相”化“萬相”,自成一家,闡布烏師羅想摸熟他的套路,又談何容易?
闡布的三十六路快刀使過了一遍,連常天慶的衣邊角都沒有砍到,哪裏還敢疏神托大。他第二個三十六路快刀連著施展,在前一套路中略加變化。常天慶看出對手套路不過如此,忌的是速度。要是自己不惜命地求得一逞,怕會有兩敗俱傷的結果,這不是他所願。他將琯法使得略慢,想看畢對方第二路刀法再定對策。而且,他作為一方的領頭人,不得不關注一下全局,因此,他偷眼掃了一下全場。
節律一處,孟穀主與寇景榮尚可抵敵,危機未顯。寡婦穀的女子與匈奴武士差不多逐個相對,各施奇招。匈奴武士的招式都如闡布一種風格,以快為主,十之八九的人都是招刀。寡婦穀的女子,劍名叫“追風劍法”,當以迅猛快捷為特點,隻不過在女子使來,加進了不少陰柔氣息。對方均是男子,又用的是快刀,其勁力威勢均大於這些女子,殊不知寡婦穀女子善用“迷魂大法”,眼波傳情,一顰一笑,都具法力。結果是以柔克剛,並不弱於匈奴武士。這恐怕還是闡布烏師羅有吃虧的教訓,臨陣前囑咐他們小心,不然,有的人或許早敗下陣來。
整個戰局,基本分不出勝負,看來常天慶的部署可說得當,他的心中略定。可是他這一顧盼間,這微微的疏神被闡布烏師羅銳利的眼光所捕捉。闡布是個決不放棄機遇的勇士,他一招交叉形劈刀連用三次,一步跟進一步。這交叉形劈刀是攻防兼備的招式,既封住了自己胸前,又進攻了對方。常天慶立顯被動,連連跳退數步。
高手相鬥,難差毫厘,一朝被動,要想扳成平手,非逾十餘招不可。闡布得勢不讓人,步步進逼。他刀法原本嫻熟快捷,這下掄得更快,企圖就此製常天慶於死地。
須知這個天山大阪雖然寬敞,但有雙方士兵與雜役立於兩側,中場有十四、五對人在那裏混戰廝殺,再大的場子都變小了,哪裏能容得了常天慶一退再退。常天慶剛避開闡布刀勢,又覺後頸涼風襲至,心叫一聲不好,再顧不得地上有什麼樹根尖石,在前後兩刀的夾縫中側撲地下。這時才看清身後是一個匈奴武士,這武士正與一個寡婦穀女子相鬥,見常天慶步步後退,快退至他的身畔,心想正好來個偷襲,就從背後砍出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