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什麼?”一隻黑影在暗中陰陽怪氣地答道:“先問問你們自己在幹什麼?”
聽聲音,曹振華知道對方是院造反派的一個小頭目。
“下班時間,坐在這兒談談話、聊聊天。這總不妨礙吧?!”曹振華理直氣壯地答道。
“說話?!臉貼臉、嘴對嘴地在一起說話?”隨著一陣淫邪的笑聲,那造反派小頭目依然充滿邪氣地說下去:“隻怕是在做‘人工呼吸’吧?嗯?”
又是一陣猥褻的浪笑惡劣地刺激著一對情人的耳鼓和心田。真誠的愛情被人如此褻瀆,令兩人都氣得全身發抖。曹振華強壓怒火,衝這群人低聲抗議道:“我們這是正常戀愛,請尊重我們的人格!”
“哼哼!戀愛,人格!還跟我們來資產階級這一套!”有人在暗中冷笑低吼著:“偷偷摸摸跑到這山上來亂搞,叫戀愛?等下你們再去向群眾解釋吧,看這叫不叫戀愛?”
又一個人接著大叫:“你們這一對陷害造反派的小人,有什麼資格談人格?要不是你們,嚴敏會受迫害嗎?!哼!去追凶手,說不定是你們殺了邢師傅,反來個惡人先告狀,亂咬別人一口!要這回嚴敏搶救不活,你們這一對狗男女等著瞧吧!”
一頓胡言亂語般的謾罵,使曹振華和朱麗兩人氣得全身發抖。但同時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
看來,對方是專為尋釁而來。而且是因報案而起才招致這場意外的尋釁報複。是派性作祟、還是案犯的報複?曹振華警覺地分析著,立即暗捅朱麗一下,在盡快尋求脫身之計。
朱麗在強壓著自己的怒火,隻用發抖的手死拽著曹振華。
“嚴敏的事與我們無關!我們隻是發現案情而去報了案,這是作為一名國家幹部起碼的職責。至於凶手是誰?有公安幹警在這裏進行偵破,最後的結論將由他們來作出,怎麼說是我們陷害誰呢?”曹振華力求平靜地辯解道:“要說我與小朱的關係,院裏誰不知道我跟她是在正大光明談戀愛?這有什麼好說的?硬要說清楚,咱們就去院黨委說說,評評理吧?”
“哼!兩個死老‘保’,誰跟你們去什麼院黨委!現在不比‘文革’前,別動不動用院黨委的牌子來壓我們!”還是那個小頭目的聲音在怒吼著:“還是先跟我們去民兵指揮部說清楚吧!我們今天抓到的,是一對作奸亂來的現場······”
“不準血口噴人!”朱麗終於忍不住,氣得渾身亂抖著怒喝了一聲。
“什麼?雙雙對對被我們捉住了,還又誣蔑我們血口噴人?!好吧,不給你們一點厲害瞧瞧,諒你們也不會老實交待。走”說著,早有人過來強行拽拉二人。
“住手!”曹振華怒喝著甩脫拽他的大手,同時死命地護住了朱麗。
“媽的!”一群人罵罵咧咧地朝二人圍了過來。
“啪”地一聲,槍聲猛響,朱麗尖叫著撲進曹振華的懷裏。
32
順著槍聲的發源地,蘇鐵和徐飛一路小跑,迅速到了小山腳下。遠遠,隻見一群人正推推搡搡地湧下山來。他倆忙快步迎上,劈麵一見,不由得同時驚異得微張了雙唇。
被一群武裝民兵押著的,正是本案中的報案人曹振華和朱麗。
“什麼事?”蘇鐵和徐飛幾乎是同時驚問。
見蘇鐵和徐飛同時出現,曹振華和朱麗竟像頓遇救星般地暗鬆口氣。兩人正怒衝衝地要張嘴答話,又是那位小頭目搶著說道:“我們巡邏時抓到了一對亂搞的男女,也是院黨委最信任的一對業務骨幹啊。”
蘇鐵一聽傻了,曹振華和朱麗那深受屈辱和憤怒的雙眸,令他明顯地感到這是一個可恥而又可怕的陰謀一個用“桃色事件”來陷害報案人的毒辣陰謀。
這著棋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怎樣解救二人?
他迅速地看了看徐飛。作為刑偵大隊長,他無權插手外單位的其他事物。
隻見徐飛不慌不忙地沉思片刻,這才緩緩開言道:"你們去繼續巡邏吧,人交給我們保衛科處理。”
“不行!”有人在暗中大吼了一聲:“你們還不是一個鼻孔出氣!肯定會包庇他們。”
“剛才,是不是你們開槍?”蘇鐵厲聲向。
“是槍走火。”那小頭目無所謂地告訴蘇鐵:“幸好是朝地放的。要不,今晚又是一條冤枉人命。”
“沒有異常特殊的情況,希望你們最好不要將子彈上膛,以免造成意外事故!”蘇鐵壓著怒火說道。麵對這一係列異常情況,作為刑偵大隊長的蘇鐵盡管在心底裏不滿和感歎著,卻深知自己無法抵抗這股不正常的潮流。
“走!”一群人無意多理踩蘇鐵和徐飛,又推拉著一對戀人欲往前走。
“等等!”蘇鐵忍無可忍地喚住眾人:“你們說他們亂來,有沒有抓到證據?作為民兵,沒有任何權力胡亂抓人!”他嚴肅地說。
朱麗早忍不住,氣憤地大聲說道:“我們是坐在那兒談話。誰說談戀愛是亂來?”
“好嗎,先去了指揮部再說吧!”當著蘇鐵和徐飛,一群人也不敢再公開過分動用武力,隻吆喝著催促曹振華和朱麗。
二人紋絲不動。
“走!”那一群人火了,又猛地高聲吆喝,卻又有幾分無奈地不敢放肆動手。
局麵僵持住了。
蘇鐵和徐飛也冷冷地立著,一邊暗觀事態的發展,一邊緊張思索著應對之策。
突然,一陣聲浪自夜空中遠遠傳來。蘇鐵仔細辨聽,竟是陣陣揪人心弦的口號呼叫聲······
“保衛科的惡棍們出來接受革命群眾的批判!”
······
這陡然而至的意外情況,使蘇鐵和徐飛像被蠍子猛螫了一口似的頓驚一大跳。他們都清楚這局麵和後果將會意味著什麼。
時間緊迫,刻不容緩。蘇鐵當機立斷地對曹振華和朱麗說道:“你們的問題以後再查證落實。今晚,先配合我們公安機關執行一下任務。”他帶著種命令的語氣說下去:“你二人馬上去辦公室,即刻代我向局裏電話聯係。徐科長,走!我們去那邊看看!”
民兵們被蘇鐵的神情一時鎮住了,還不等他們做出反應,曹振華忙拉著朱麗大踏步離去。
蘇鐵總算暗鬆口氣,但心仍被緊懸著,他擔心這場意外而至的“群眾運動”會嚴重地幹擾破案工作。
夜的靜謐已被徹底破壞,病房那棟“品”字型的大樓,被淹沒在一片嘈雜的聲浪之中。當蘇鐵和徐飛急步趕到樓前時,各種聲音仍然還在紛遝而至,除了一些圍觀看熱鬧的人群已外,劉方正領著部分民兵在病樓前聲嘶力竭地喊著口號。幾位院黨委成員,早聞迅趕了過來,此刻也正在嘶啞著嗓門向劉方和部分民兵們做著解釋工作。
蘇鐵冷峻地注視著這一切。
劉方在繼續吼叫:“不準繼續迫害造反派!將嚴敏交出來,我們送她去別的醫院治療。”
“這裏同樣是醫院,而且是她本人的工作單位,為什麼不可以就地治療?”蘇鐵大踏步走近劉方,義正辭嚴地說:“劉總指揮長,作為民兵工作的負責人,你隻能負責配合搞好治安保衛工作,絕不能反而製造混亂局麵,幹擾甚或破壞我們的破案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