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盛遠天造了那麼大的房子,卻自始至終,隻有幾個人住。如今,真正的主人是蘇安,變得隻有他一個人住了。整幢巨宅,看起來幾乎完全被黑暗所包圍,隻有一個角落,有一點燈光透出來。看來,蘇安比他的兒子更盡忠職守,以遠天機構今日的財力而論,輕而易舉,可以建造一座核能發電廠,但是蘇安卻還在為遠天機構節省電費,連多開一盞燈都不肯!張胖子拿蘇耀開玩笑,“令尊太節省了吧,連多開點燈都不肯!”蘇耀苦笑:“他就是這樣的人,盛先生信任他,他就全心全意為盛先生做事。上個月,還辭退了一個花匠,說他自己可以擔任那份工作!”說著話,我們經過一個大得異乎尋常的大廳。雖然光線有點暗,但是可以看出,大廳中放著許多的藝術品。單是那一排比人還高的五彩瓷瓶,隻怕世界上任何博物館的收藏,都沒有那麼多。經過大廳之後,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盡頭有微弱的燈光露出來。蘇耀大聲叫了起來“阿爸,有客人來了。”蘇耀一叫,走廊盡頭的一扇門打開了,一個人走了出來。我們原以為走出來的一定是個老態龍鍾的老者,但卻不是。那人的腰肢十分挺,身形也很高大,聲若洪鍾,大聲道:“我知道了,你們的汽車,好象越來越大了,哼!”蘇耀上前和蘇安說:“阿爸,他們是拿001號特殊借閱證來的。”一指徐良,“這位先生姓徐,但是徐先生要求帶他的朋友一起來,所以我就把他們都帶來了。”徐良很有禮貌的說:“蘇老先生,您好。”蘇安忙道:“請進來坐下慢慢說吧。”
一進房間,我們更傻了。房間中陳設之簡單,真叫人不能相信!房間中唯一的一張椅子,是一張破舊的藤椅,一張硬板床,再無其他陳設,蘇安不好意思的讓我們坐在硬板床上,他坐在藤椅上,蘇耀則垂首站在蘇安的旁邊。蘇安看著徐良,默不作聲,陷入了深思。張胖子看老爺子半天沒出聲,隻是看著徐良,沉不住氣打斷了蘇老先生的沉思。蘇老先生申請苦澀,喃喃的道:“盛先生真是個好人,不應該……不應該連個後代都沒有!”我追問:“盛先生隻有一個女兒嘛?”蘇安抬起頭來,神情還是很難過:“小寶死後,盛先生和夫人都很難過,大約過了半年,他們就出門旅行去了,一直到將近一年後才回來,以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如果他們有孩子,隻有一個可能,是在那次旅行中生的。可是盛先生那麼愛小孩,他要是有了孩子,為什麼不帶回來呢?真是!盛先生是一個很憂鬱的人,他不知道有什麼心事,可以經常一個人呆坐著半天一聲不出,也不準人去打擾他。至於夫人,唉!我本來不應該說的,她根本是一個啞子!”蘇安在說了這句話之後,頓了一頓,又補充道:“她或許不能說是啞子。別的啞子,至少還能發出一點伊伊啊啊的聲音來,可是夫人完全不能出聲,我從來也沒有聽到她發出任何聲音來過!”我忽然想起在和師父學習降頭術期間,聽說大降頭師的女兒是生下來的時候就會被毒啞的,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戰。蘇安又歎了一聲,神情感慨係之:“我真的不明白盛先生有什麼心事?他真是不快樂到了極點。後來小寶小姐出世了,才看到他的臉上,時時有點笑容,可是那種笑容,也是十分短暫的,反倒是他以十分憂愁的眼光,看著小寶的時候多!”蘇耀想了一想,道:“或許是因為小寶小姐夭折的緣故?”蘇安的歎息聲更悠長:“不,小寶小姐在世的時候,他已經夠痛苦的了。小姐出世,他難得會有點笑容,可是小姐死了之後,他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活死人一樣。自那次旅行回來之後不久,他開始吸鴉片,看樣子是想麻醉自己。”我繼續追問:“那麼,小寶,盛先生的女兒,是怎麼死的呢?”蘇安原本坐在藤椅上,聽到我這樣問。整個人突然彈了起來。接著,又重重坐了下來,全省不由自主的發起抖來,神色灰敗,顯出吃驚之極的神情來,“可是小寶小姐的死……卻死得……卻特別之極!”房間中的光線本來就不是十分明亮,四周圍又是黑沉沉一片,而且十分寂靜。蘇安在講那句話的時候,聲音不由自主地發著顫,更令得聽的人,不由自主感到一股陰森的鬼氣,都不約而同,屏住了氣息,聽蘇安說盛遠天的女兒,那五歲的小女孩小寶的死因。蘇安雙手緊握著拳,神態緊張到了極點。終於他一咬牙,下定了決心,一開口,連聲音都變了。他道:“照我看來,小寶小姐……是被盛先生……殺死的!”蘇安的這一句話一出口,我們在場的所有人都愕然了。即使蘇安說小寶是被一條有九個頭、會噴火的毒龍咬死的,我們都不會這麼吃驚,可是蘇安卻說小寶是被她父親殺死的!這,實實在在是絕無可能的事啊!蘇安的身子繼續發著抖,“我……我……因為這句話……在我心中憋了好多年,實在忍不住了,才脫口講出來的……照我看來……是這樣,或許我根本不該這樣想,但是……唉……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蘇耀急忙給蘇安端來一杯水,蘇安喝了幾口,繼續說到:“那天晚上,小寶小姐不肯睡,是我先帶她到花園玩,玩得她疲倦了,在我懷裏睡著了,我才抱她回房裏去睡的。小姐睡的,是一間套房,就在盛先生和夫人的房間旁邊,有門可以相通的。我把小姐放在床上,盛先生和夫人一起走過來,到了床邊。夫人照例一聲不出,隻是用手帕,幫小寶抹著額上的汗,盛先生望著小寶,沒有說一句話。完全是一個慈愛的父親,看到了因玩得疲倦而睡著的女兒時的正常反應。”蘇安繼續回憶道:“我向夫人鞠了個躬退出了小寶的臥室。當我退出房間之際,還看到:盛遠天輕輕摟住了他妻子,兩個人一起站在床前,看著熟睡的女兒,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