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翁依然躺在那張安樂椅上,搖啊搖。
他老人家一直都在,隻不過是懶得管這些年輕人的破事罷了。
書翁似乎對外界的一切都不感興趣,韋光正出關之時,他睜開了雙眼,不過也隻是一瞬間。韋光正說‘你給我等著’的時候,他嘴角不過稍稍揚了一下,而當韋光正放話一個時辰後打敗程海龍的時候,他也僅僅是睜開了右眼。
如果不是那張安樂椅依然在輕輕搖擺,人們肯定會誤以為這位幹瘦的老人其實是一具幹屍。
韋光正想幹什麼,書翁不知道,也懶得想。不過他清楚,韋光正既然能夠從讀書死裏邊出來,自然是已經完全掌握了那兩部秘法。
《算無遺策》精於推理推演,何為推演?推演就是根據現有的情報,評估雙方的實力與及可能作出的行動,從而推算出事件的結果。
既然韋光正已經精通《算無遺策》,說話又信心滿滿,言之鑿鑿,那麼想必一個時辰之後,程海龍肯定會如他所說,屁滾尿流。
可書翁對這事情沒半點興趣,他活了這麼多年,一個小屁孩屁滾尿流,實在提不起他的興趣。
他活得比別人長命,而長命自然有長命的壞處,其中一點便是對身邊的一切失去興趣,甚至對生存本身都失去興趣。
所以,他繼續躺在安樂椅上,搖啊搖。
可他不想動,事情卻自己找上他這副老骨頭。
“書翁前輩,能否請你幫個忙?”
韋光正抱拳頜首,恭恭敬敬地說道。
書翁睜開右邊那隻三角眼,幹笑三聲,道:“小後生,你算計都算計到老人家我身上了?”
“不敢,晚輩不過想請前輩幫個小忙罷了。”韋光正繼續低頭彎腰。
“說罷,就當老人家關了你三年的賠禮!”
“晚輩想請前輩到山下苦道門取一些東西。”
書翁微微正了正身,問道:“什麼東西?”
“七目捕狼蛛一枚,夜明蛾三枚,鐵嘴蜂兩枚。”
韋光正說這話就像平常說話那般,沒有故意扯高嗓音,也沒有絲毫掩飾的意思。
他說的那些名稱,都是混沌獸的名字,而且都是些非常常見,又非常弱小的混沌獸。
混沌獸是一個統稱,其種類繁多,難以想象。
目前記錄最完整的混沌獸名錄《明獸錄》,全書十五冊疊起來能當凳子坐。然而這也不過是其中一小部分罷了。人族的足跡才踏至一千五百三十二界,傳說這世上有三千世界,這才一半,剩餘那一半,自然還有許多未知的混沌獸。
混沌獸與普通野獸的區別在於有無元核,世人說混沌獸時,所用的量詞有隻、條、頭、匹等等,卻從來沒人用枚。
韋光正用的量詞是枚,所指自然不是混沌獸,而是元核。
可他這是為何?
元師修煉須循序漸進,一門一門地破奇穴,一個一個地攝元核。這不是鐵則,卻是常識。世上修元力者千千萬,總會有那麼幾個奇人幹出標新立異的事情,比如連破門,比如連攝核。
世有‘長袖歌會’,並非門派,而是組織,裏麵沒有傳承,隻有一群誌同道合的人。長袖歌會名字典雅別致,實質卻並非如此。
長袖善舞,卻偏偏去唱歌,這是什麼意思?逆天而行的意思。
因此,長袖歌會裏,全是些瘋子。
長袖歌會曾出過一名天才,二十歲便修至四門大完滿,並於二十一歲時連破傷門、生門、死門,並且連續攝入三枚強大的元核。
他一旦成功,便可稱霸一方,除了天樞,三千世界難覓敵手。
隻可惜,他沒有。
就是天才,消化不良,也是會被撐死的。
韋光正向書翁所求為六枚元核,難不成他想要在一個時辰內破六門、攝六核?
不會,書翁相信他不會,也不可能。學了《算無遺策》的人,最懂得審時度勢,絕不會這般自取滅亡,這一個可能性不是,那隻有另一個可能性了。
書翁渾濁的三角眼裏閃過一絲欣慰的神色,後微微欠身,撐著扶手,緩緩站了起來,道:“好吧,老人家我就幫你這個忙吧。”
說罷,他蹣跚地走向崖邊,縱身跳了下去。
眾人皆驚,獨獨韋光正不驚,有讀書死這般神奇傳承的書翁,絕不是簡單的人,不簡單的人,就不會簡單地死去。
果不其然,才過三刻,書翁又從懸崖之下飛了回來,他手上拿著六個匣子,材質分別為一黑玉、三翡翠、二銀。隻有玉器與銀器才能儲存元核,這是常識,並非鐵則。
曾有人說韋光正體內那活物為無相無性的元核,自然存在有相有性的元核。這六枚元核,皆是蟲相,性卻不同,七目捕狼蛛為土性,夜明蛾為火性,鐵嘴蜂為金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