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瑤,夕瑤,快醒醒,該起身了。”有人在我身邊輕輕搖晃著我,將我從沉睡中喚醒。
勉強睜開眼,朦朧地看了看屋子裏的小窗外,卻仍是一片漆黑,如同深夜一般,我有些迷糊地問道:“雁兒姐,什麼時辰了?”
雁兒低聲道:“已是雞鳴了,一會曹大娘就該來查了。”
我猛地驚醒了,慌忙起身,在一旁摸到了裙裳,飛快地套上身,對雁兒道:“快,快替我把發辮紮上。”
雁兒不禁失笑,上前拿過木梳,替我將披散的頭發梳齊,編好發辮係在腦後,道:“你呀,總是這般冒失,早起上一會便都做好了,何至於這般急慌慌的。”
我將灰布腰束帶紮在腰間,這才鬆了口氣,笑道:“能多睡會多好,這天冷著呢。”
推開門,一陣冷風撲麵而來,初冬的清晨天光還未亮,還有幾顆星子遠遠在天際,我搓著手跟著雁兒向昭陽殿快步走去。一路上隻見與我們一般的宮人也都在忙碌地穿梭行走著。
雁兒一邊走著,一邊回過頭對我低聲道:“今日太後娘娘會駕幸未央宮,咱們隻怕又得忙上一陣子了。”
我咽了口口水:“太後娘娘要過來?”
“可不是,快些吧。”她一邊催促著我,腳步越發放的快了。
打掃完昭陽殿,天色已經放亮,我直起身子,錘了錘腰,站在昭陽殿外的露台上,向著那一輪如火朝陽悠然升起的天際望去,遠處群山連綿不斷,五光十色的朝霞如同這長樂宮中貴人們身上穿的錦緞一樣,華美非常,一切都與千年之後的每一個清晨一般無二。
雁兒在身後笑著道:“瞧什麼呢,這麼出神。”
我微微笑著,怔怔地看著那朝陽低聲說著:“沒什麼,瞧一瞧日出。”
雁兒走上來,也張望了一眼那天邊的朝霞笑著道:“日頭天天出來,有什麼好瞧的,你總是有這些奇怪的心思。”
是呀,太陽天天都會升起,即使是在兩千年前的長樂宮中也是如此,我扶著雕花的石欄不禁一笑,深深呼吸一口這露台上吹來的北風,讓那微冷的氣息將自己盡數包裹住。
大漢惠帝三年,長樂宮昭陽殿前,這是我來到漢朝的第二年初冬。
曹大娘帶著幾名宮人麵色陰沉地在昭陽殿裏轉了一圈,用手指尖揩過殿中鎏金博山爐上的一個小縫隙,頓時兩道長眉緊緊皺起,厲聲道:“這殿中是誰負責打掃的?”
雁兒忙帶著我上前跪下道:“是奴婢二人打掃的。”
曹大娘指著那博山爐,怒道:“瞧瞧這爐子上的灰,厚得可以埋人了,你們還敢說是打掃過了。”
我跪在雁兒伸著脖子瞧了一下,不過是博山爐花紋縫隙中一縷飄散的香灰罷了,縱然是再用心擦拭也不能將那些香灰盡數去掉,總不能拿水衝洗吧。
我頓時要起身上前分辨幾句,裙角卻被雁兒死死攥住,不讓我起身。她卻抬頭道:“是奴婢的疏忽,奴婢這就把它擦拭幹淨了。”
曹大娘卻瞥了她一眼,冷笑道:“現在才想著擦,不嫌晚了,那你就給我將這昭陽殿裏的每一塊地方都擦上三遍。”她那一雙細長的眼睛瞄著雁兒。
我嚇得愣了,天哪,要將這昭陽殿這麼大,一點點擦上三遍,這非得累死不可。我忙要上前分辨,卻被雁兒死死拉住,她衝我拚命使眼色,讓我不要出聲。
一名小黃門快步進來,到曹大娘跟前打了個千笑著道:“曹大娘您在這兒呢,讓我好找。”
曹大娘看了他一眼,說道:“什麼事啊,跟急腳鬼似的。”
那小黃門笑著道:“是傅良人那少了幾名使喚的宮人,這不來求大娘您支兩個過去,也好應付了。”
曹大娘一聽,麵色更是難堪,嘴裏抱怨道:“一準又是趙福安那老家夥惦記著我這的人了,明知道未央宮這邊人手就少,還成日來要人,怎麼不把你們送幾個過去。”
小黃門油著臉陪笑道:“這不是知道曹大娘您最是心痛人嗎,傅良人那自然是不能用我等的伺候的,這才來求大娘幫幫忙。”
曹大娘伸手點了點那小黃門的額頭,口中叱道:“就你這猴崽子會說話,盡挑好聽的說,罷了,就讓你帶兩個人過去吧,不過下回可不成了。”小黃門忙笑著道謝。
曹大娘環顧了一下跟來的眾位宮人,隻見她們一聽是要去傅良人那都縮了脖子低著頭,不願出聲。曹大娘陰著臉正好瞧見雁兒和我跪在殿中,就順手一指:“行了,就她們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