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大家叫到一塊兒,如實相告。王叫獸點點頭說:“也許這些產品當初設計時就考慮到這點,當幾樣產品放到一起時,會產生波段共振。”
“我覺得該停止計劃。”我提議,三隻手舉了起來。
“太遲了。”熊貓二俠目光呆滯地吐出三個字,我心裏一沉,客廳的燈光突然熄滅,黑暗吞沒了房間,香蝶兒發出綿長而刺耳的尖叫,王叫獸重重踢到桌腳,大叫一聲又摔倒在地,借助窗外城市的微光,我看到熊貓二俠緩緩站起,兩個前滾翻,打開房門。
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來,手裏揮著管子,泛著金屬冷光,他一語不發,朝王叫獸腦袋揮去,一記鈍響,老王應聲倒地,接著是香蝶兒,地板重重一顫。
我終於看見那張臉,那張冰冷、生硬、毫無表情的臉,他舉起了手裏的管子。
黑暗中的超人。
9.
我從黑暗中醒來,手腳被捆得嚴嚴實實,眼前隻有空蕩蕩的房間,一陣哭腔從背後響起。
“放開我!老娘不玩了!”那是香蝶兒。
輕輕一聲冷笑,接著是一個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像個機器。
“我可以殺了你們,可以像他們折磨我一樣折磨你們,隻是,我已經無法從中得到任何樂趣。”
“你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超人,他們給了你什麼?”王叫獸告訴過我,超人沒有選擇任何動物,恰恰相反,他希望擺脫身上殘留的動物性和多餘的情感。
“什麼都沒有,藥片、儀器、說明書,沒有。他們給我的東西,沒有人能奪走。”
“告訴我吧。”我嚐試打動他。
“好奇心還是那麼強烈?好,就滿足一下你的臨終願望。”
超人一直沒有等到任何回複,他以為自己被淘汰了,某天夜裏,他的車莫名其妙無法發動,隻好在小區門口打了一輛黑車。他聞見一股甜味,失去知覺,醒來後發現自己身處一處潔白明亮的房間。他的意識清醒,四肢卻完全沒有感覺,無法動彈,一些類似醫護人員的人推著儀器走進房間,檢查他的瞳孔及脈搏。他想呼喊,卻無法發出聲音。
他們準備好手鑽、繩鋸、一排手術刀、止血鉗、棉花以及一台神秘的儀器。
沒有疼痛。超人隻是感覺自己的顱骨被鑽開幾個孔,而後又用繩鋸拉開頭蓋骨,他極度恐慌,用力過猛以至於眼珠快要脫離眼眶。他看著他們從儀器拉出幾根電線,連著長達數寸的鋼針,紮入自己的腦子,一種冰冷的幻覺隨之插入意識深處,接著,奇怪的嗡嗡聲響起,他隻覺得有什麼東西在不停地被抽離、蒸發、提取,前所未有的寧靜平和如海水般淹沒了他的知覺。
他在那裏呆了一周,直到傷口基本痊愈。他被蒙上雙眼,局部麻醉,塞進車裏。他的舌頭和聲帶首先恢複了功能,他問:“你們是誰。”
出乎意料,那個人回答了。
他說:“我們是動物觀察者。”
超人的願望實現了。他無法再感受到任何喜怒哀樂,哪怕最細微的情緒波動,他的心如一塊堅冰或死木,所有的信息都以理性與邏輯的方式被處理,不再受到那些殘留的低級的動物性的幹擾。他做出的每一個判斷,都是正確的。
他發現自己可以毫無困難地得到任何東西,金錢、權力、性、成功、他人的生命……但問題在於,被過濾了動物性的超人已經完全喪失了對俗世的欲望,眾人趨之若鶩的目標,完全無法激發他大腦分泌興奮與愉悅的化學物質。
他成了真正意義上的行屍走肉。
絕望之中,超人想到了可樂小姐,他判斷可樂小姐祈求的必定是增強性欲和性能力的藥物,作為動物最根深蒂固的本能,這或許是唯一能喚醒欲望的方法。他找到可樂小姐,遺憾的是,可樂小姐堅決不肯交出他的命根子。對於超人來說,最合乎邏輯的做法很簡單。色誘他,殺了他。
遺憾的是,藥物並沒有起作用。
超人通過所有途徑尋找神秘公司的幕後背景,均告失敗,這個組織似乎無處不在卻又無跡可尋。他的理性告訴他,如果想要逼他們現身,唯一的方法就是破壞他們的實驗進程,包括實驗品。
這時熊貓二俠找到了他。
二俠是另一個失敗案例,他厭惡一切,厭惡父母,厭惡自己,但又缺乏自殺的勇氣,隻有逃避到虛擬的遊戲世界裏。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麼,出於慣性或者惰性,他寫下了熊貓,結果得到了一種超強消化酶,能夠在腸道裏分解各種常人難以分解的纖維素,即使在缺乏食物的極端環境下,也可以通過啃食各種木本植物和富纖維物品維持生命,副作用就是每天都處於饑餓狀態下,需要不間斷地進食。
熊貓二俠甚至懶得讀說明書就吞下了消化酶。
一個最希望自毀的人卻得到了偷生秘笈,真是個絕妙的諷刺。
他是第二個希望找出幕後黑手,修補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