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事很抱歉。”K開口說,“我不是不信任你。”
“別放在心上。”一號點頭,轉向我,“早上我的態度也糟透了。”
我們都笑起來。
“你還願意接著回來麼?”我問,“等這事兒完了?”
一號搖頭,“不。我覺得我——嚐試夠了。”
他跳下車,兩個軍方的人等在車外,隱身程序已經開始起效,軍人裝做正常的巡邏,向使館走去。一號跟著他們,漸漸開始融入環境色。兩名軍人早被告之過,還是驚訝萬分地伸手過去,企圖去觸碰正在消失的一號。這裏的燈光背景加上夜風引起的樹影交錯搖晃,使隱身程序占用的數據計算量相當大。我看著車內計算機屏幕上一路爬高的內存線峰值,不由有點擔心。
“沒問題?”
K點頭。
軍方談判代表開始走向使館,再次請求他們更改條件,或者先釋放生病狀態不好的人質。回答他的是腳前一米處飛濺起的泥土草屑。代表在子彈前毫無儀態地直跳腳。
我轉向屏幕,今晚我們自然不可能有攝影跟著,這次行動不會有任何官方紀錄。我們有的隻是一號肩部的微型攝像頭傳回的圖像,為了盡少占用數據流,已經調到了最低分辮率。從模糊晃動的畫麵上,能看到的隻有一號已經踏上了領事館的門前草坪。他走得相當慢,不時停下,四下張望。
這是對的,讓全息服有更多時間分析響應四周的環境圖像。
車外有人拍門,我一驚,想起是軍部派來的坐鎮專家,起身拉開車門放他進來。那是個禿頭的中年學者範兒的家夥,耳朵裏塞著碩大的藍牙通訊器。他衝我們胡亂點了頭,在後座坐下。
一號離使館越來越近了,四周嘈雜聲音都開始退去,讓位於一片寂靜。居然還有微弱的蟲鳴。
領館大部分窗戶都黑著。從營救隊這幾天搜集到的情報看,劫持分子們大部分集中在地下室,他們派了兩個狙擊手駐在頂層閣樓裏,另兩個在樓內不斷巡邏。幾次潛行接近都失敗了,導致大使的手指數量漸漸減少。軍部懷疑他們配備了夜視鏡,和人體熱量感應裝置。
一號的全息服出發前調整到了與外界溫度一致,以免暴露行蹤。K說這設計是用來應付外太空正負數百度的環境溫度的,眼下情況屬於小菜一碟。
他已經走到了大使館側麵牆下,那兒有一溜矮矮的冬青樹籬。從車上的通訊頻道上,可以聽到軍方的救援專家讓他再往前走幾米,就能到達第一個炸藥盒的安放位置了。
那隻該死的狗就在這當兒竄了出來。後來知道那是條領館用來看門的受訓黑貝,自從劫持者入侵後一直躲在屋側灌木叢中。它每次企圖跑出草地,屋頂上困得無聊的狙擊手便用一串子彈將之趕回樹叢,以此取樂。被困幾天後,一號遇上的是一隻嚴重受驚,饑渴難耐的利齒巨獸。
黑貝一頭將他撞翻在地,軍方專家驚呼起來,警戒線外的槍手無能為力——一號還處於隱身狀態中,他們不能冒著誤擊一號的危險打死狗。全息服的計算能力眼下全被隱身功能所占據,防護能力基本為零。更糟的是這場混亂可能引起樓裏劫持犯們的注意。
K拉下通話器,蓋過了營救專家們的大呼小叫:“一號,聽著,現在進入五秒鍾的進攻模式,隱身狀態關閉。你有五秒!"
一號解決那條狗沒用五秒鍾。我們隻能看到陰影中一團掙動的黑影,隨即卡地一聲脆響。事後解剖證明他利落地一把捏碎了狗的頸骨。他沒立時站起來,繼續和死狗伏在一起,直到重新隱身。劫持分子們暫時沒特別的動靜,我背後一身冷汗。
這時車內的通訊頻道傳來一號的聲音,勉強還算保持著鎮定,“我想他們發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