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後再見到顧語菡，是在高尚嬌休憩的廳裏，她一身雪白的布衣，白色束帶係的身量纖纖，她本來就覺瘦弱，如今越見清減。
高尚嬌正在煮茶，正好沸了，顧語菡素手翻飛，翻龍、添壽、開屏，一氣嗬成，最後雙膝跪地，舉過頭頂雙手奉上。
高尚嬌麵露笑意將茶接了，抿了一口方才道：“不過五日，就將你折磨成這樣，鳩酒之毒，不可小覷。”
顧語菡跪在地上神情淡淡的：“劇痛可讓人清醒。徒兒甘之若飴。”
高尚嬌點點頭：“經曆劇變，你性子越發沉穩了。”不等顧語菡回答，她從懷中掏出一個墜有古錢的符墜和一本冊子遞給她：“此符可幫你收斂氣息，即便有詛咒在身，那些陰晦之物便不會輕易發現你了，這本冊子乃是易容之術的典籍，醫者行走四方，免不了有隱去真容的時候。雖不十分貴重，卻可解你燃眉之急。便當做拜師的回禮吧。你身上的毒唯有千年雪蓮可解，我已向人打聽，想來很快便會有消息。”
顧語菡道謝收入懷中。
高尚嬌又道：“你的身份我也托人擬好了，父母是勞作的佃農，家中除了你還有一個弟弟，身份低是低了些，不比官家小姐，可勝在清白平凡。蓮衣尊主曾勒令門徒不可指染朝堂，否則墜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因此宮中禦醫多為布衣之子，新帝也不會擔心勢力過大，影響社稷。”她頓了頓，表情突然有些別扭，半天才道：“你的名字叫做張大丫。”
顧語菡身子一個不穩，差點歪倒在旁。
高尚嬌捏著拳在唇邊一咳，撇開眼竟不願看她那張美豔如桃李的臉：“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貧民百姓哪裏有心思好好取名字。這張大丫前幾年一直患乳疾住在高府，家裏一直沒人前來看望，你易容成她最是合適。”
顧語菡身子忍不住又晃了晃，乳疾？
高尚嬌又是一咳：“這孩子因為****奇小，又生瘡潰爛一直不肯就醫我便將她留在了府裏。她生性自卑膽小時常駝背，也不願在人前說話，你有空便可偷偷去觀察模仿，以防露餡。”
顧語菡忍著唇角抽搐，隻得道：“徒兒記下了。”
高尚嬌方才伸手扶她起來，讓她在手邊的椅子上坐了：“你若以我關門弟子的身份進入醫館隻怕太過高調，才進去都要從一階做起，等你升至三階，就會有我的徒孫收你為徒，醫館雖然不是什麼貴重去處，卻也人多眼雜勾心鬥角，到時鞭長莫及，隻能靠你自己了。”
顧語菡心知肚明，醫館就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大澤女子，除了生於醫女世家，其它的人若不是無路可走，決計不會去醫館。而這種人又分為兩類，想憑借自己姿色期望過上好日子的便去煙花之地，心氣高一點的或者無甚姿色的便去醫館。這些人皆存了一口怒氣，爭強好勝之心更勝旁人，因此未達目的不擇手段也是常有的事。
總是那一句話，這個世界，弱肉強食，若想不被蠶食，隻能變強。
再者，高尚嬌也要看看她的本事，如果不能在醫館生存下來，又何談進宮。她明而不宣她是她的徒弟，自然也是為了掩人耳目。
她既冒著風險收留她，若是失敗，自然沒有為她收拾爛攤子的義務。
顧語菡麵上波瀾不驚：“徒兒明白。”
高尚嬌看她目光愈加欣喜：“你身子恢複快與常人，待你複原，易容之術也已精通。小綠在西客房，你且去看看她吧。”
顧語菡眸中漸露暖意，心中卻是沉重。想到她若知道自己以後都難以行走，該是何等痛苦難過。
雖是這樣想著，卻別過高尚嬌往小綠住的院子去了。
客房亦是東西北三院，雖不夠雅致，卻收拾的幹淨樸素。她立在門前舉步不前，隻聞院子裏靜寂，她一顆心跳的沉重，卻聽房裏傳來對話聲。
“大人是仙童麼？”是小綠。
隨即一個奶聲奶氣的小孩子聲音得意洋洋的響起來：“雖然老子確實看著年輕，不過真要算年紀，說出來嚇死你。”
小綠的聲音充滿崇拜：“那大人確實是神仙了！”
苦於被顏語菡不待見的白澤肉團，終於在小綠那裏找到了信心：
“……這個嘛，也……可以這麼說”
小綠聲音突然變得十分鄭重：“奴婢見過神仙大人。”
“……什麼神仙大人，準你稱靈尊大人。”
聽起來有點心虛。
“是，靈尊大人。”小綠恭恭敬敬的道。
越發聽不下去，顧語菡推門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