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四月,天氣逐漸變暖,射禦課重新開課,實際上,早在年前這門課就因為賈政的遺忘,寶玉的懈怠,賈環的頑劣而名存實亡了,獨剩賈蘭一人苦苦支撐。
自打過了年,賈蘭便如春後竹筍身高一徑拔高,冬日穿著厚實的棉衣看不出來,待得春裝上身,李紈才發現小兒子竟然快過自己肩膀了,心內不免感慨一番光蔭似箭。
身高增長,身子也跟著健壯了不少,現如今半米寬的紅木小弓賈蘭已經能毫不費力的穩穩拉開,並且在日日練習的情況下,終於成功到達百步穿楊的傳說境界。
第一次十箭連續均中靶心時,賈蘭揉揉眼再揉揉眼,確定不是假的後,喜不自勝顛顛的跑到李紈麵前邀功。
李紈見賈蘭少見的又是撒嬌又是搖尾巴等打賞的可愛模樣,忍不住抿唇直笑,等到晚飯時忍不住提到此事,言語間自豪驕傲之意難掩。
賈母一聽,立時起了興致。點名非要寶玉、賈環、賈蘭比賽一番。
若是為了湊興表演一番也就罷了,比賽這個詞就用得鄭重了,寶玉摟住賈母的腰纏道:“這黑燈瞎火的,老祖宗莫非是要考驗我們的眼力,而不是考驗我們的箭術嘍?”
王夫人哪裏不知自己兒子心中的小九九,這是怕比賽輸了丟麵子呢,便笑道:“比賽之事何時皆可,老祖宗何必急在一時呢。”
王熙鳳也笑道:“太太說的是,今日天晚了,若是老太太有興致改天再讓他們叔侄表演給你看就是。”
賈母一聽在理,便點了頭,另提其他事議。
寶玉鬆了口氣,一轉頭看見黛玉正看著他抿嘴笑,眉眼間俱是揶揄意味,他不禁咧了咧嘴,別頭一笑。
趙姨娘在旁看二人眉來眼去,暗啐了一口。晚上回家便問賈環箭術如何,賈環道一般。趙姨娘不禁忿忿,就賈環的不上勁亂罵了一通。
賈環麵無表情任她罵,也不反駁。
趙姨娘本想若是賈環箭術好點,便慫恿著三人比賽,隻要賈環能弱了寶玉威風就好,卻不想賈環卻沒如她意。
賈環自然知道趙姨娘的想法,他更知道在經常跟隨賈蘭練習後,自己的箭術比之寶玉隻好不壞,但是他不能告訴趙姨娘。
在他有資本離開這個家前,他不想惹起任何風波。
比賽之事在賈母口裏提了一下,第二天便忘了,周圍的丫鬟婆子也無人提醒。
又過了幾日,賈代儒因家中有事,休課一日。李紈見天氣甚好,便把在屋裏描了一早晨字的賈蘭揪出了房門,扔給他一張弓、一把箭,任他自生自滅去了。
賈蘭看著幾個掩唇吃笑的丫鬟,無奈的歎了口氣,抓起弓背上箭,轉身出了稻香村。
大觀園占地甚廣,裏麵不單單有遍地的茂盛植物,也養著觀賞類的動物,例如小鹿小兔子還有丹頂鶴等等。
賈蘭用布包住小箭前頭箭簇,並在布包內裝上麵粉,這樣既不會傷到動物,也能檢查是不是擊到了。然後認準了稻香村附近出沒的兩隻鹿開始追。
一直追著它們跑,偶爾射上一箭,射完撿起來再追,如此貓追老鼠的遊戲,讓他玩得頗為盡興。
正跑著,忽然看到寶玉在前麵,便站住了笑道:“二叔在家呢,我隻當是出門了。”
寶玉因看到了前麵跑走的兩隻小鹿,便道:“你又淘氣了,好好的射他做什麼?”賈蘭笑道:“這會子不念書,閑著做什麼?所以演習演習射箭。”
寶玉想到前日賈母所提比賽一事,不禁有些怏怏,撇嘴道:“把牙栽了,那時才不演了呢。”
賈蘭眼珠一轉,大概想到寶玉所思,輕笑一下,沒有接話。
寶玉掃了一眼跑走小鹿頸間一圈的白色,忽然勾著手指頭對賈蘭道:“過來。”
賈蘭見他一副思籌的樣子,不禁有些疑惑,“怎麼了?”
寶玉揚唇一笑,又說了聲:“你來,跟你說個事。”
賈蘭見他如此燦爛的笑,總覺得有陰謀,惴惴的走過去,一臉防備的問:“二叔什麼事?”
寶玉見賈蘭遲遲不肯靠近,略帶不耐的走近他,拍著他肩膀笑道:“十日後,北靜王府有一個狩獵比賽,你去不去?”
賈蘭一聽,轉頭就跑:“不去。”想必是寶玉自知比賽不行,便想拉個擋箭牌。
賈蘭沒跑兩步,被人攔腰抱住。任是賈蘭長得再快,又怎能和比他大個四五歲的寶玉比。
寶玉輕輕鬆鬆的攬住賈蘭,笑眯眯的道:“蘭兒跑什麼啊,又不是要你命。”
賈蘭欲哭無淚,寶玉既然怕輸了丟麵子,他當然也害怕了。
寶玉摸摸他的頭發,帶著誘拐兒童的口氣道:“蘭兒放心,贏了,北靜王爺的賞賜可是很豐厚的哦。”
賈蘭仰頭苦笑:“那輸了呢?”
寶玉一瞪眼,“輸了,難道王爺還要砍了你的頭不成,再說了,到時候會去不少人,贏得也就一個,剩下的不都是輸的。”
賈蘭眨眨眼。
寶玉見他神色有所鬆動,立刻又道:“王府的獵苑圍場很大的,裏麵各種各樣稀罕的動物都有哦,保管你都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