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此說定。常家夫人自告辭回去,王夫人則往後一倒,也不知自己想著什麼,竟過了半日光景,才是回過神來,問道:“老太太午睡可是醒了?”
邊上的彩霞便笑著道:“半個時辰前老太太便醒了,屋子裏又令取了四色點心果子,想來正吃茶呢。”王夫人便點了點頭,令取來妝台細看一回,理了理衣裳頭發,便是往賈母處去。
賈母正吃了半盞銀耳百合羹,見她來了,便擱下來,取來茶漱口後,方點頭道:“你來了。”王夫人笑著道了好,又問溫寒。賈母便道:“左右不過如此,你便是太拘著禮數,我們娘兒倆說話,大麵兒過得去也就是了。”
王夫人應了一聲,又說了幾句閑話,才笑著道:“說來且有一樁喜事兒,須得說與老太太。外甥女……”這話還沒說完,賈母便打斷了她的話頭:“又是那幢事?”口中說著,她使了個眼色與鴛鴦,鴛鴦見狀,忙領著旁的婆子丫鬟下去。
王夫人麵上笑容便淺了幾分。
賈母還道:“你也知道,玉兒那丫頭是個心思重的,我思量著,若沒個準數,便不要說出去,省得她思量去。且寶玉他們因著二丫頭的事,也多有擔憂。他們哪裏知道,我們為人長輩的,怎能不仔細?偏他們也還小,不好細說這些個事。後頭你也且細細做來,卻不要隨意說道,省得府裏頭上下說道,反倒讓他們心裏多思量。”
這話一說出來,王夫人真有幾分撐不住,麵皮一白,連話也有幾分說不出來。
賈母見她這樣,便回頭摸了摸茶盞,也不吃茶,隻慢慢地掀了蓋子,且撇去上頭一點兒浮沫。屋子裏悄無聲息的,隻在後頭那蓋子碰了茶碗一下,輕輕的當了一聲。王夫人到底是世情上麵經曆過的,立時回過神來,麵上便換了神色,口中道:“老太太說的是。可這戶人家卻是極好的,件件樁樁的,再挑不出一點不妥當來。”說著,她便將陶藉一應情況說了一回,又道:“您也曉得,林丫頭最得老人家的疼愛。那常家老夫人自來喜歡她,又是親眷,她若是覺得不好,哪裏能說與林丫頭?隻是這事須得仔細,老太太並老爺也須得斟酌,我便沒一口應承下來。恰他們家也有那麼一個意思,我思量著,說不得便是天作之合呢。”
賈母聽她一樣樣說來,心裏便覺這要是廝配黛玉,恰是樣樣妥當,真真有幾分天作之合的意思。然則回頭想到寶玉上頭,她不免又有些猶豫。寶玉待黛玉不同旁個,她是瞧著真真的。自然,這未必是有什麼私情,卻是難得打小兒起的情分,彼此曉得各自的性情,又是郎才女貌,細細論說起來,除卻自己這個兒媳婦,旁的也並不差了那陶家什麼,且也能更周全妥當。
由此,賈母倒是有些說權衡難定了。半日過去,她看著王夫人滿眼熱切,心裏歎了一聲,也隻得慢慢道:“這人家倒是好,隻是如今才起個頭,未必真的就如此。你且去細細查探,若真是如此,我便慢慢說與玉兒。橫豎還有一年半載的光景,原也不急於一時的。”
聽得賈母這話,王夫人雖還覺得有些不足,倒也能鬆一口氣了:看來老太太已是心動了,這一樁婚事雖不過起了個頭,到底兩下裏有意,哪裏能就這麼斷了的。十有八九,這事便就定了的。便是府裏頭不好傳出風聲去,這根子定下了,便再沒什麼好焦急了。等著過二三個月,兩下裏若換了信物,再沒什麼不妥了!
王夫人便笑著道:“老太太說的是,且不說旁個,如今老爺也不曾回來,外甥女的大事兒,總要他主持才是。我們婦道人家的,也就應酬女眷一類的,哪裏知道應酬外麵的。”
賈母見她如此,心中更歎息,麵上卻隻是點了點頭。
這事情一日說定,雖府中並無消息,但王夫人待黛玉卻比往日更添了三分軟和。黛玉瞧著心裏暗暗納罕,卻也無處說去,到底是舅母,原是長輩,就是與紫鵑春纖兩個也沒得細說的。反倒是薛姨媽瞧在眼底,思量一陣,便往王夫人處探問:“我瞧著姐姐這些時日竟添了幾分順暢,倒不知是什麼緣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