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勾起了宋念山幼時那模糊的記憶,好像是有那麼一個瞎了一隻眼的大哥哥,常常為母親跑前跑後的幫忙。
他不敢確定,他從這村子離開去京城也才三四歲光景,還記不住什麼事情。
但對這老人家卻升起一絲親切來。
將宋家的男人女人分別安排在兩個屋後,老人家的興致依然高漲,張羅著讓他們去院裏喝點茶水。
宋念山也有此意,知道這個人是母親生前認識的人,便想跟他問問自己母親的事情。
什麼事情都好,他實在對自己母親知道的太少了。
李大山兒媳婦端上來茶水,茶具竟還有點模樣,比村裏別的人家雅致。
李大山住在村裏,若是別人家上他家來喝茶,絕不會拿出這套茶具,也不會拿出這茶葉。
那些粗人隻會說“你們李家就是財大氣粗啊,這茶杯子真好看,就是茶水太沒味兒,不如我家裏的苦茶葉子帶勁兒~”。
但是宋家的不同,人家雖然窮,一看就是有學問,讀過書的,會喝茶。
李大山也是粗人,大半輩子過去了,他也跟村裏其他粗人一樣喜歡喝苦葉子茶,帶勁兒,不過,他可是見過世麵的,知道那苦葉子茶雖然帶勁兒,卻不是啥好茶。
而帶他見世麵的當然就是當年的劉姨娘了。
宋念山不敢直接問自己的母親劉蘭兒,迂回的問起李大山以前怎麼與宋家一起做小生意的。
李大山看看宋念山,心想,這人可真像那宋大老爺,也像劉姨娘,嘖嘖,真是怪稀奇的。
對於自己年少和宋家的交情,李大山幾十年都不講了。
因為事實上他和宋大老爺壓根沒有說過幾句話,但是和宋夫人很熟。
那會兒宋夫人被壯觀的車馬接走去了京城,全村都以為她從此要過上錦衣玉食的好日子。
誰知道,沒有聽說她過上了什麼樣的好日子,但每到三年就聽說宋夫人病逝,實在突然。
又過了一兩年又傳出她不守婦道,尖酸刻薄的消息。
那時候李大山震驚,從那些人嘴裏說出來的宋夫人跟他認識的差得也太大了,京城那個地方也是可怕,好好的一個人去了怎麼才短短兩年就變得麵目猙獰了呢?
最初的時候他年輕氣盛,還要為那宋夫人說幾句,告訴那些說閑話的宋夫人原本是很良善的人,想讓他們不要再說她壞話了。
但那些人卻變本加厲,譏笑道:“她一個潑婦有什麼好?宋大人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
“那女人也不看看自己的斤兩,還以為狀元府也是她撒潑胡鬧的地方?她還不守婦德呢,保不準就是在外麵偷男人了!”
李大山因為這些口角和人打了幾架以後就成熟了,不再與那些人爭辯,也不再提起自己和宋夫人相識的事情。
越是提及越是爭辯,那些人就會更來勁兒。
不提及,不爭辯,反而消停多了。
李大山也不管宋夫人去京城變成了什麼樣子,他隻記得在村子裏的時候,宋夫人絕對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