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傾的四月帶著絲絲涼意,往日清澈如洗的天空烏蒙蒙的,風刮得白色梧桐葉嘩嘩作響,伴著一陣陣莊重肅穆的哀樂聲,在大片的白色泡桐林間回蕩。
白色泡桐林間,一行身穿黑衣、臉色肅穆蜿蜒前行的人格外顯眼。走在最前麵的是兩個十分相像的中年男人,手捧著通透的玉製骨灰盒的男人硬朗的線條中透出一股長年居於高位的威嚴,另一個線條較為柔軟的男人懷中抱著黑白的遺照。照片中的女人笑得一臉溫柔,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跡,卻仍能從她的眼角眉梢看到當年風華絕代的美人。
蘇繁錦就站在父親蘇盛和大伯蘇和身後,她一身黑色長裙,纖細的手臂上戴著黑色的孝帶,如黑綢般柔亮的長發妥帖的順著臉頰而下。她頭微微低垂,麵色蒼白,濃密的長睫在眼下覆出兩片半弧形的黑色陰影,眼角還隱隱有晶亮的水潤,看起來楚楚動人。
不過十多分鍾的路程,一行人就停在了墓地前。說是墓地,其實隻是一片荒野。這裏僅有一座墳墓,是繁錦的爺爺蘇耀的墓地,趙玲瓏也將被葬到這裏,這是她唯一的遺願。
生同眠,死同穴。這大概就是愛情的最好歸宿。
儀式在進行,繁錦定定的看著遺照上的女人,神思恍惚。趙玲瓏,我回來了,我真的回來了,可惜我還是沒能挽救你的逝去。生死由命,也許是我不該如此貪心吧。
幾朵小小的白色泡桐花被風吹落,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度,像翩翩起舞的蝴蝶,最後還是沒逃過墜落的命運,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她柔順的發上,順著她的發絲滑落......
她突然想起小時候和趙玲瓏一起看泡桐花落,趙玲瓏眯著漂亮的鳳眼,眼神迷離,語氣哀傷地說,“風吹花落,就像無法抗拒的命運,我們能做的就是聽著瀟瀟的風聲,看桐花靜靜的飄落。”
那時候,她還小,並不理解趙玲瓏話中的含義;後來,她長大了,以為是趙玲瓏對爺爺早逝的無可奈何卻不得不接受;如今,她終於懂了,那是趙玲瓏對命運的妥協。
她抬頭看了眼陰霾的天空,她曾經也是信命的,可是命運不曾眷顧與她。既然上天給了她再來一次的機會,這一次她不再信命,這一次她不會再向命運妥協,她要改變命運,她的未來要由她自己選擇,那些失去的她都要討回來,那些擁有的她都要好好守護。
如今蘇家在省城可以說的上是如雷貫耳,省城首富,各個經濟行業均有涉足,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蘇家長房的麗人時裝公司,和二房的南錦房地產公司,可誰能想到這個名燥一時的蘇家不用八年就會在省城銷聲匿跡呢?
她蘇繁錦是省城蘇家二房的小女兒,自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時間風光無限,得天獨厚,可誰曾想到這樣一個天之嬌女最後落得那樣一個人人賤之棄之的淒涼景象呢?
她狠狠地咬了一下嘴角,疼痛很快在口腔蔓延,她是真的重生了。
一切才剛剛開始,一切都還來得及......
上天憐憫,給了她再來一次的機會,這一次,她定要讓那些負她欺她辱她之人嚐其百倍滋味;這一次,定要護那些愛她親她惜她之人一生安穩;這一次,定要活出繁花似錦的人生。
站在繁錦右邊一身黑色西裝的蘇子南看到她眼神恍恍惚惚,眼裏水光瀲灩,他略帶安慰的拍拍了繁錦的肩膀,擔憂的看著她。“蘇蘇,你還好吧?”
繁錦偏頭看向哥哥,他此時已經大四了,眉眼溫潤和母親很像,輪廓卻和父親一樣英氣十足,偏白的皮膚透著隱隱紅潤,單薄的身材卻力量十足,不同於前世的蒼白孱弱,不同於前世的瘦骨嶙峋。這一世,她一定會好好保護哥哥。
看到哥哥眼下的一片青黑,她展顏微微一笑,“哥,我很好。我知道生老病死是正常的,哀痛過後,我們還要繼續好好的生活,對不對?”她如琉璃一般的眸子一彎,如同一汪清澈見底的秋水,很容易撫慰人心中的傷口。
蘇子南本來是想安慰妹妹的,沒想到反被妹妹安慰了。他自小由趙玲瓏撫養長大,直到十二歲會省城上初中才和她分開,甚至他有時候感覺對趙玲瓏的感情比對父母都深。可他卻沒能見到趙玲瓏的最後一麵,聽到趙玲瓏去世的消息以來,他一直處在傷心愧疚的狀態。
這兩天,蘇盛和顧卿之,一方麵在為葬禮忙碌,一方麵顧著安慰小女兒,自然忽略了他們心中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殊不知男人的心也是很脆弱的,也是需要安慰的。
蘇子南理解父母,可他卻從沒想過那個給他帶來安慰的人會是他心目那個懵懂無知、天真任性的妹妹,原來那個一直在他的羽翼下的小女孩真的長大了。
葬禮結束後,來這裏的人都是和蘇家有合作關係的,或是趙玲瓏書法的仰慕者,蘇家自然在省城市區盛世大酒店裏安排了壽宴。早在蘇耀去世後,趙玲瓏就讓蘇盛和蘇和分了家,她隻帶著一份不多的存折到了雲傾,所以蘇家此刻也不存在遺產紛爭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