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惶恐的道:“多謝了,等我家姑娘好了,一定再去道謝。”大夫淡淡一笑,道:“救死扶傷乃是為醫之本分,先生言重了,先生要謝就謝我家老爺和公子吧,我隻是奉命行事。”
雨村道:“一定一定。”說著換過跟在一邊的一個小廝,低聲吩咐了幾句,隨著大夫上了船。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王嬤嬤和雪雁長長地舒了口氣,黛玉本來緋紅的小臉已恢複了淡淡的紅暈,襯著如畫的眉目,更是嬌美。
服侍著黛玉洗梳,雪雁將昨夜的事細細告訴了黛玉,道:“姑娘,你不知當時我和嬤嬤多緊張,荒郊野外的,到哪兒去找大夫,生怕姑娘有個好歹,多虧了賈先生,竟想了這麼個法子,那個大夫一看就不是尋常的人,一劑藥下來,姑娘竟好好的了。”
黛玉輕輕的道:“嬤嬤,林家也是詩書人家,該好好謝謝人家才是。”王嬤嬤道:“是呀,賈先生說了,一會兒要親自去道謝。”
黛玉轉過頭,道:“嬤嬤,既是為我診病,理所當然我也該去,是不是。”王嬤嬤道:“姑娘身子剛剛好,別出去再吹涼風了,再說姑娘雖小,但林家也是大戶人家,拋頭露麵也不是常理。”
黛玉想了一下,低聲道:“就依嬤嬤,雪雁。”喚過雪雁,黛玉低聲吩咐了幾句,雪雁連聲點頭,道:“好,我這就去告訴賈先生。”
過了一會兒,雪雁笑眯眯的回來,對黛玉道:“先生誇姑娘呢,說姑娘小小年紀想得周全。”黛玉輕然一笑,隨後歪頭望著王嬤嬤,嬌聲道:“嬤嬤,在艙裏待了一夜了,感覺有些悶,等一會兒我們去後艙透口氣吧,嬤嬤,你就答應了吧,橫豎也沒有外人。”雪雁笑道:“就是,江麵上的景色可好看了,嬤嬤,收拾好了,我們一起出去透透氣吧。”
王嬤嬤無奈的搖搖頭,笑道:“也罷,如今在這裏還可以自由些,等到了你外祖家,大門大戶的,規矩可就多了,姑娘小小年紀,正是父疼母愛的時候,卻要寄人籬下,想想就不忍,也不知老爺是怎麼想的。”聽到王嬤嬤說起這些,想起以後孤居異鄉的日子,黛玉的神色也不禁有些無奈和悲楚,眼角有滴清淚搖搖欲墜。
卻說賈雨村按著黛玉的囑托,帶著小廝靠近了大船,正巧昨夜的那個少年在甲板上,雨村將來意說明了,少年輕輕一笑,道:“這位先生言重了,父親說了出門在外的,誰沒有個難處,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雨村本是能言機靈之人,況且以前做過官員,對官場的事頗有了解,見對方的排場驚人,氣度不凡,一定不是普通人戶,而且從侍衛和話中流露出的含義,看來中年人的官品絕不會低,於是話裏話外自然而然的多了份獻媚的神色,道:“公子不必客氣,古語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況且公子昨夜之事真是雪中送炭,否則,小可也不知如何才好。我們姑娘也深感大恩,不便親自前來道謝,故讓小可過來,姑娘說了,大恩不言謝,金銀乃俗氣之物,惟恐褻瀆老爺和公子等雅人,所以讓小可將這方揚州的端硯送來,略表我們的心意,還請公子不要見外。”
少年微微笑了一下,一身淡藍的箭袖長衣更襯得他小小年紀別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氣度,舉手投足之間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種大家風範,看著雨村道:“倒是先生見外了,我不是說過,舉手之勞,不必掛齒,好了,你家姑娘的好意我領了,至於端硯就不必了。”
雨村早就對對方高貴的身份心生傾慕,本想借著今日之事或許能攀上一點,日後對自己的仕途也有好處,誰知少年雖年紀不大,處起事來卻老練有餘,竟毫不領情,令的雨村一時有些尷尬,想起雪雁的話,雨村神思一轉,又道:“公子莫見怪,我家姑娘臨來時說過,道不道謝是我們的心意,領不領情是公子的意願,端硯我已送到,公子若不想收,那我也無法,不過這樣卻讓我家姑娘心裏不安,總存愧疚之意。”
抬頭看了少年一眼,見他臉上略有緩和之意,雨村憑著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繼續道:“小可乃讀書之人,我家姑娘也自幼熟讀詩書,亦知有恩必報之理,況且老爺和公子也非俗人,這方端硯乃是前朝墨寶,也隻有公子這樣的大家才能配得上,若是落到無知之輩手裏,豈不暴殄天物。”
少年轉過頭來,冷冷的看了雨村一眼,道:“你叫什麼名字,做先生真是有些屈才。”雨村見他這麼說,心內一喜,顧不得話裏的暗諷,忙道:“小可賈雨村,以前是進士,此次去京城謀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