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氣定神閑,揮毫潑墨有如隨心而動,一筆筆在上好的白宣之上潑灑,時而纖細如發,時而重墨濃彩,一筆筆勾勒出一幅高山流水,霧鎖重峰的妙境!那朦朦的水汽,與險峻的高峰似乎撲麵而來,精妙地令人歎為觀止!
“龍立在做什麼,這是什麼筆法,簡直是頑劣的小童在塗鴉玩耍!哎!就算苦練十年,也敵不過今日之白岩!”
反觀龍立,連畫筆的握法都讓人直翻白眼,落筆簡直是雜亂無章到了極點,筆鋒間更看不出龍立在畫的是什麼,一無筆法,二無形象,完全是在瞎胡鬧!
“怎麼會是這樣,三弟到底在做什麼?”
龍塵瞄了一眼龍立所畫的景象,時間過去大半,竟還看不出一絲景物的模樣,不由心中大亂,要是龍立在比鬥中輸掉的話,不但官衣要被拔去,甚至觸犯皇家威嚴,處死也有可能!
不解地與自己的老爹望了一眼,沉穩的龍鎮也有些慌亂,明顯被龍立的行為驚呆了雙眼,陷入了慌亂之中!
半個時辰沒到,白岩便畫完了那幅山水,題上了自己的名字雅號,蓋上了印章,此時的山水已極具靈性,等筆墨幹透,便會有另一番景象浮現,畫中的山水,乃是自己的家鄉,巨鹿城依山而建,白岩從小臨摹,已經抓到了那方天地間的一絲精髓,這幅畫也是其壓箱底的技藝之一,畫工奇詭靈動,雖不是自己最好的狀態,也算是十幾年作畫中的上上之品!白眼很是滿意!
扭頭望向龍立,白岩卻微皺了眉頭,還有半刻比鬥便要結束,可是龍立所畫的景象,自己卻看不出個端倪!
“還有半刻鍾!”
鳳凰傲望著龍立手裏的畫筆,小聲地提醒道,在其眼中,龍立也不過是在徒做掙紮而已!再畫下去也不過是自取欺辱的表演!心裏已經升起放棄的念頭!
“這是!”
時間在不斷流逝,大殿之中皆是惋惜的歎息,龍立實在是不應該答應這場比拚,就算是舍了麵子,也比扒去官衣送死強啊!四大家族的子弟何時被當朝斬殺過,龍立卻開了一個先河!
白岩皺緊的眉頭猛然舒展,瞪大了望著龍立身下的畫卷,忍不住心裏的驚疑,高呼一聲!四座皆驚!
他終於看懂了!龍立的筆法雖然拙劣,卻如同行軍打仗般不停地布置暗手,在時間即將走完的最後一刻,開始一筆筆地串聯,所畫的山水也在一片雜亂中顯現!
“我看到了!哈哈!那是一座座綿延的千仞高山!”
軍政閣的一位侍郎忍不住鼓掌,龍立畫卷的下方,正浮現出一座座壁立千丈的雄奇險峰,原本雜亂的墨點,化作了奇詭的山石,潑灑而出的細密筆墨,化為了滿山飄忽的濃霧!
“真是!奇才!奇才!沒想到龍立的畫工已是鬼斧天成,不著痕跡!不到最後一刻,竟難見真容!這不僅需要筆力功法,還要求胸中有萬千氣象,才能施展如此奇詭的技藝!”
“那天上飛舞的是什麼東西,我怎麼看到了一張張人臉!卻又麵帶笑容,似乎得償所願,幾欲升天!”
“那山峰中竟藏著皚皚白骨,流淌著嫣紅鮮血,難道是森森魔域?”
“那吹笛者又是誰,為何會有這般悲天憫人之心,衣袋飛舞,如天神降臨!”
“那是龍立吧!與那白衣男子站立於山巔之上,沐浴在一片金光之中!”
朝堂上炸了鍋,所有人的眼睛都在隨著龍立的筆尖而動,揣測著龍立所畫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景,驚歎之聲此起彼落!連白岩都看呆了眼睛,呆呆地搖著腦袋!
畫卷終於完成,兩個古篆小字又引來一聲聲驚歎,古拙的字體雖從未見過,卻極具上古之風!
“嗤啦!”
白岩將自己還未幹透的畫卷拾起,那幅巨鹿山水,被其狠狠地撕成兩半!挫骨揚灰!
“我輸了,龍立不是在作畫,而是在用意蘊言誌,骨法用筆,落了下品,這是其一,他畫中的浩然正氣,憂國憂民,更是我那無趣的山水無法比擬,這是其二,最後,他的胸懷坦蕩,包羅萬千氣象,而我卻還在執著於成敗得失,這場畫藝比鬥,白岩完敗,心服口服!天機院閣老!實至名歸!”
白岩深深地對龍立鞠了一躬,不論畫藝還是心胸,自己在龍立麵前極盡卑微,根本無法同日而語,白岩心悅誠服,心裏不由地鬆了口氣!
“龍立!你這畫卷怎麼沒有名字,該叫什麼才好!”
聖皇走下高台,近距離地觀賞著那副畫卷,千仞山、五獄宗、仙籙、一曲渡人笛、滿心安寧!
“渡己!”
龍立躬身笑道,度化別人,何嚐不是在度化自己,那些冤魂們到達了彼岸,自己的心也離那永恒不遠!
“好!說的好!諸位還有意見麼!沒有的話朕肚子餓了,龍立,陪朕用膳!”
聖皇點了點頭,微笑著說道,一眾朝臣躬身應諾,尾隨聖皇去吃飯!龍立眨巴眨巴眼睛,分明在聖皇眼中看到了一絲讚許!一絲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