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
“嗯?”
“應該不會想到,跟來會發生這種事。”——現在可不是在鬧著玩,會真的把命丟在這裏也說不定。
他清淡笑笑,“有什麼關係?”
蘇小昭的目光定在他身上,罔顧那些黑暗裏靠近的聲音——“你有時候,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哦?”
笑意未退,他像在等答案又像不屑——這是自信嗎?因為沒有人可以是蓮九笙,他也不像任何人?
蘇小昭自嘲的移開目光,“是啊……也沒那麼像。”
她為什麼要那麼想呢,得不到,就想找到些許補償麼?
他們怎麼會像。
他們誰都沒動,看來選擇倒是一樣。與其冒險越池,不如相信自己累積起來的功夫麼。
“小心不要被體液濺到。”蓮九笙囑咐一句,對她的短刃表示不怎麼放心,蘇小昭不想說……你那笛子又能好到哪裏去?
可是她還忘了一件事,屍人方一從黑暗中現身出來,蓮九笙突然近前推袖掌風如刀,最前的屍人頓時被推開遠去,它們頓時如炸開的馬蜂窩,紛紛攀上牆壁急躥,仿佛意識到蓮九笙不好應付,直向蘇小昭撲來——
——屍人也有意識麼?
蘇小昭也許來不及去想,屍人的數量明明不多卻給人蝗蟲過境一般的感覺撲來,容不得顧慮便隻能抽刀切去,刀影紛亂又怎麼顧得到飛濺的體液。黏液沾滿了刀子又流到手上,身上的衣服早已經斑駁,可是一旦進入戰鬥她就隻是暗夜之梟,其他一切恐懼惡心都拋之腦外。
蓮九笙幾次想要靠近然而從後麵湧來的屍人卻隔開他們,他隻能看著蘇小昭戰鬥的樣子——他曾經很喜歡看這樣的她,心無旁騖清冷肅殺,卻也討厭這種時候她連自己的安危也不放在心中。他情急之下也隻能顧不得躲,屍人的體液沾到皮膚上卻頓時有刺痛的感覺,心知被他料中了最壞的結果。
他內力全出一震退開眼前屍人靠向蘇小昭——蓮九笙從不拿刀劍,劍法套路是最能暴露人身份的東西,然而他卻拿過蘇小昭手中的一對短刃,“別看。”
蘇小昭頓了片刻,移開目光站在他背後。
作為一個花樓密探這是再好不過的機會容不得放過,可在他麵前,她幾時還是花樓密探了?
她站在他背後隻是配合他防守,身後劍聲破空她不看一眼,即使目光所及也垂下眼。
——因為,蓮九笙……你還真是如此徹底的不願讓她知道身份?
即使在彼此如此了解之後,一句別看就知道她不會看,卻難倒還會怕她透漏嗎?除非,他要所要保守這個身份秘密的對象,本身也包括蘇小昭。
蘇小昭垂著視線一時走神,待回神驀然一隻鉤爪正拍來,她一躍躲開驀然騰空,腳下竟沒有了落腳之處——
“小昭!!”
蓮九笙飛身向池邊一把拉住下墜的蘇小昭,她懸在池中抬頭看向蓮九笙,一片清明的眼,卻盯著他道:“這是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
蓮九笙銀狐麵具後的瞳孔驟然一縮,瞬間明白了她那句話的意思。
蘇小昭涼涼淡淡若有若無的一個笑容——你果然是認得我的。認得七秀坊的蘇小昭,而不是隻存在於黑夜裏的花樓梟。
她抬手將最後一把暗器打向正撲向蓮九笙的屍人,然而對不知痛的屍人那隻是一個短暫的阻隔,她掙脫了蓮九笙的手,讓他為她而陷入險境是一個錯誤。
從一開始,這裏就不該有蓮九笙,作為花樓梟這是她自己要麵對的結果。
所以,拜托你,活著回去。
蓮九笙瞳孔裏映著她下落的身影,一瞬間滿眼驚懼——蘇小昭!
你怎麼敢一個人死!
從發現她身份的那天,他們就像一個命運共同體,以為找到了自己可以安心棲身的同類,惺惺相惜。
——死丫頭,怎麼敢丟下他一個人。
蓮九笙不理會撲來的屍人白綾再出全力要撈回蘇小昭,一道白光閃過剛一碰觸到蘇小昭的白綾卻被斬斷,她跌進池水中,屋頂機關卻開射出數條鎖鏈將她撈起便直拖向屋頂隱沒不見。
蓮九笙縱然想追,然而一聲尖銳的哨聲傳來,屍人如同狂躁一般頭顱一陣扭曲,眼球越發突出直直瞪向他突然紛紛撲來,排排利齒咬下,卻隻掙紮幾下胸腔和頭顱便爆裂開來,幾乎將他埋沒在屍人的殘骸裏。
“——我說過,還想要命,就快走。”
毒素從屍人的利齒滲入體內,隻覺眼前漸漸模糊,隻能麵前看到大池中央宛若突然出現一條道路,一人黑衣長衫,眉目間低沉而陰鬱。
“我們與前輩並無冤仇……隻是來尋同伴……。”
“對,所以我有心放你們一馬,是你們自己要走進來——現在,你們的生死已經不是我說了算的。”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把小昭帶去了哪裏……。”那一口一口咬在身上的麻木似乎已經漸漸蔓延到頭腦中,眼前慢慢黑下去,他隻能撐著一絲清明,不讓自己完全陷入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