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把我帶回太虛觀後,一直頭疼一件事,那就是給我起名字。他想著既然是在後山撿到的,名字裏就得帶個“山”字,又是在灌木叢裏發現的,還得帶個“木”字,當然,還要考慮是個肌膚白皙的女娃子,名字要起得有靈氣,師父思來想去,折騰了好幾夜,頭發都少了好幾撮,想出了“山木雪子”這種帶有異域風采的名字。
師父也覺得哪裏不對勁兒,就又推翻了重新取名,憋屎憋尿閉關三天,突然腦洞大開,於是“沐嶸雪”這三個字就注定要伴隨我一生了。是的,這個既沒有創意又有點奇葩的名字就冠在了我的頭上。我隻能感歎師父的江郎才盡。另外,光有名字還不行,要想在太虛觀裏站穩腳,起碼得會“兩把刷子”,就算不會捉妖,那也得會調戲妖孽,否則如何度過這枯燥無聊的漫漫長日啊。
我一直以為師父有不死之身,至少在我看來,他這樣的得道高人不應該那麼早死,可是我錯了,就像他自己說的,人固有一死,無人能幸免。他臨終前,隻留給我一把劍、一個葫蘆和一句含糊不清的話:“魔前一叩三千年,回首紅塵不羨仙。邪影噬體蕩人間,從此難辨正與邪……萬不得已,勿用邪影!切記,切記……”
邪影是什麼東西?我還來不及問他那句話的意思,他就兩眼一閉、兩腿一蹬,告別人間了。師父走得很幹脆利落,不拖泥帶水,按理說到了這種時候,他應該要在臨死前拉著我的小手說半天話,死很長時間,可是他沒有;而我也應該抱著師父的遺體仰天長嘯、嚎啕大哭,可我也沒有。我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冷血,那麼沒心沒肺,那麼平靜地坐在他邊上,眼眶裏沒有一滴淚水,隻是呆呆地看著他冰冷的身體,還有那不帶一絲痛苦的慈祥麵容。
二師兄宋承風拍著我的肩膀,安慰我說:“小雪,別難過,師父隻是去另外一個世界修行了。你要是想哭就哭出來吧。”忘了說,二師兄宋承風都是師父一手帶大的,是除了師父之外對我最好的人,也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師父私下裏曾說過,二師兄天生腦子不太靈光,但人憨厚老實,做事勤勤懇懇,是個值得信賴的人。他說這話的時候,就像是要把我托付給二師兄似的,可我那會兒也沒留意師父話語裏的含義,原來他是早就預測了自己將不久於人世,而提前安排後事。
我沒有哭,始終沒有。在場的人都詫異地看著我,像在看一個怪物。或許我當時是該硬生生擠出一兩滴淚來,這樣就可以表現出我的難過,可是,並非所有的難過都是可以用眼淚來詮釋的!比如我的緘默。
師父走後,我和二師兄宋承風相依為命。自此,我就像多了一個兒子一樣,照顧著二師兄!我也終於明白師父當初說那番話的真正含義,原來他不是把我托付給二師兄,而是把二師兄這個包袱甩給我。我們倆繼承了師父的遺誌,開始了那既沒有創意又有點奇葩的打怪捉妖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