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薛劭
金陵薛家、江南地區商界有名的大皇商薛氏頭領,薛勳薛大爺,自從娶了金陵布政使陶生天的小女兒以後,雖然有了陶生天在金陵的“現管”,又有了京裏國公府的威名,在生意場上無往而不利。即使偶爾有如林海那種侯府公子哥兒的些微挑釁,多半都還沒等到自己出手呢就銷聲匿跡了,至於金陵、揚州一帶中他看中的買賣,還沒有他拿不下來的。在大夏,至少在江南,提起皇商薛家和薛勳薛大爺,無數小商戶都得恭謹有加,以求庇護。
但在薛勳心裏始終有個大的隱患,自感麵上風光究竟是個虛名兒。原來他成婚多年,夫人都娶過兩個了,卻始終無所出。明裏暗裏的,延醫請藥、求神拜佛的事情也做過不少,可怎麼也沒有什麼效果。早些年他埋怨前邊的夫人無能,房裏外院置了不少姬妾,可也都沒有信兒。到後來娶了陶氏,借著陶氏善妒的意思,遣散了一眾年老色衰的姬妾,另又在外邊置了幾處藏嬌之所,如是又幾年過去,卻仍舊毫無動靜。
那陶氏雖是個庶出,但生母早喪,一早兒就養在嫡母名下,在家中也是父母眼裏的掌上明珠,更兼和嫁到京裏的嫡出姐姐姊妹情深,現在被家裏嫁給皇商做繼室,雖然生活上比之娘家奢華了不少,但金錢上的富貴又怎比得上官場上的威勢?和姐姐比起來,簡直是天上地下,心中本就憋著一股火。更兼薛勳在她進門前就拿她的名義遣散眾多姬妾,讓她還沒過門就背上了善妒的名聲,又從來是個貪花好色的,自她嫁進來,雖不曾過過明路,但外邊風言風語飄到她的耳中,說是因她善妒而不敢帶回家的女人也有不少,更添心病。
她又好幾年沒有生養,本來初入門時的傲氣驕橫因著無子這一條,在薛勳麵前漸漸磨得沒了,隻憑著薛勳在外邊拿她當幌子說事,自己躲在內宅虛耗時光罷了。
隨著年齡漸長,薛勳慢慢也隻好接受估計不是他的女人生不出,而是自己的問題了,這讓他心裏著實窩火。尤其薛家枝葉繁茂,並非隻他這一房,他自己是獨生子,但單是老爹堂兄弟那一輩兒上就有不少人家在盯著他的位置,就算外人懾於他家威勢隻是私下議論,但到了每半年核賬分紅的時候,那些隔房叔伯兄弟可都不是善茬兒,借著生意上有漲有落的態勢,總是意有所指。他每每因此大動肝火,卻又不能像對待那些小鋪子似的趕盡殺絕,隻好找些事由將幾個出頭鳥打飛,自己隻對著下邊的各個掌櫃之類的出點氣罷了……
到了景德十九年的夏天,又是半年對賬之期過後,薛勳的老爹、薛家老爺子循例收到了好些老管事的哭訴,言道大爺最近實在是有些過分,求老爺子做主。薛老爺子自從把家業交給薛勳,就退居鎮江別院,做起了拈花弄草的田舍翁。他自知兒子作亂的根源所在,卻也知道這種事情他這個當爹的不開口,也沒人敢在薛勳麵前說破。
何況這幾個月來,因著德意誌假公使的事情,遙聞聖上大怒,連發上諭,把從京城禮部到江南海舶司的頭頭腦腦罵得狗血淋頭,更撤職拿辦了不少人。從此德意誌人幾乎在大夏絕跡,連累那些洋博士,因他們多出自德意誌而被驅逐。不過法蘭西也沒從中討到什麼好,景德帝深恨這兩國竟敢拿大夏作法,便讓海舶司在停了德意誌的貿易同時,也大大壓低與法蘭西的貿易量。至於此後天方、英吉利等處商人趁機擴大貿易,更與大夏交好之類的餘波自不用提,隨後又重申了如何接待國使、如何對待貢物之類的禮儀,更在京城、金陵以及各處大港開設通譯司,再不許各級官員隻憑商人自薦擔任通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