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修標題)(1 / 2)

第七十九章淮左有名都

徒行之那日陪著徒七被徒景之責罵一頓,不但不以為意,反而覺得心裏舒服了許多。自他登基以來,不光身邊侍奉之人各個變了模樣,就是徒景之,也不再似以往那般對他時不時冷嘲熱諷,讓他體會到做皇帝的金尊玉貴的同時,心頭竟偶爾也飄過一絲失落。

登基大典之後,除卻那些禮法祭祀之事,新帝第一份重要旨意就是重申軍國重事和朝中三品以上官員任免須報到太上皇處由兩宮一同聖裁,此類旨意除皇帝玉璽外,更需加蓋“太上皇帝之寶”方能下行。早在景德三十八年年初皇太子開始監國之時,朝廷便是如此運作,不過那時候是四品以上官員任免報到景德帝處,這時為了太上皇龍體休養要緊,便隻三品以上的才報到太上皇處,且因著徒景之打算離開京城,還加上了兩宮聖裁之語,好為日後做鋪墊。景德帝治下國家承平,四海鹹服,能稱得上是“軍國重事”的實在不多,至於三品以上官員任免,雖說是兩宮聖裁,但新帝一概不敢擅專,全數報與太上皇處,隻尊著太上皇的意思行璽罷了。由是新帝仍舊似監國之時一樣,每三日前往西內大明宮向太上皇請安並研討國事,父子兩個見了麵,若有其他大臣在,多是些父慈子孝恭謹問答的官麵文章,若是新帝單獨覲見,雖是太上皇專斷,但徒景之每每也多讓徒行之發表意見,對他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也不似以往橫加指責,反而溫言解說背後緣由,實在是存著個讓他快快成長之意。

從徒景之開始裝病到如今徒行之已經登基,外朝傳言紛紛擾擾,流傳到天京城以外的,皆道是景德帝畢竟君臨天下近四十年,即使如今因為龍體欠安不得不行傳位之舉,卻不是要將權柄交出,仍舊把持著軍力調動和高官任免之權,有些臣子對新帝便免不了有些輕視。隻是徒景之裝病裝得過了些,至少在神京,有好些大臣想著太上皇命不久矣,即使現在太上皇權柄在握,但若駕崩,將來還是新帝的天下,倒讓徒行之在朝中行事少了些阻礙。

回宮後,徒行之老老實實寫了份檢討,一開始隻說今日書房之事,卻是越寫越想到以往之事,又想到那次從華棠院一別,自己竟一直沒有機會和林叔說開,心裏總是難受,便將滿腔心意寫在了檢討裏。

這回徒行之來找林海,徒景之並沒有似往常那樣與林海一起在書房等他,反而是林海獨自一人候著。也不知兩人說了些什麼,晚間徒景之問詢之時,林海隻笑說:“行之是個好孩子。”再不肯多言一句。

徒行之眼圈紅紅地捧著那檀木盒子,心滿意足地回了宮,心裏想著不管他說過什麼做過什麼,林叔對他總是微笑的,這就夠了……林叔說這是給我的登基禮物,就像當初封王分府自己得了林叔的那套翡翠茶具,彼時不知世間之事,隻憑著和林叔的親近近乎明搶地要了來,後來不小心打碎了幾個杯子,他尋人重製,才知道便是掃遍天下都不一定能找得出可以匹配的,可林叔說是恭賀他開府的禮物,說給就給了。如今自己登基,林叔又將彩工坊拱手奉上,便是徒行之漸漸學著景德帝的樣子喜怒不形於色,也難免心中激蕩。

待回到乾清宮裏,徒行之看了份吏部報上來的彈劾折子,道是陝西道某知府賈化“生情狡猾,擅纂禮儀,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結虎狼之屬,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請求聖上對其不光要革職,更要徹查其貪酷細節以正綱紀法度。徒行之見了也不以為意,自從遊曆江南,又監國大半年,他也知這些地方官員多有僅憑一己之私就互相攻訐的,更知有些官員打著清正之名反而濫用民力也是常事,到底隻要四民還能活得下去,就不能每個案子都徹查,不然隻怕大夏官員十不存一。知府不過五六品,這等官員的任免還不用驚動太上皇,又兼他這日心情好,便也不派人細究,隻命吏部發文/革職,另尋他官接任了事。

隻是過了幾天,徒行之終究收到了天章閣大學士兼領兩淮巡鹽禦史甄應嘉的乞病退折子,他對這些挾舊恩試探新朝的老臣實在厭惡,心頭頗有衝動,實在想在那折子上批個“準”字,可兩淮巡鹽禦史固然本官隻有五品,然而天章閣大學士卻是正二品的高銜,他就是真要甄應嘉退休也得經徒景之的手。再想到徒景之那裏隻怕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又一聯想林海的舉動,徒行之便歎了口氣,連帶著這幾日的好心情也瞬時消散。他知道父親和林叔是不想讓他擔上剛一登基就整治老臣落得對太上皇不孝的名聲,寧可用彩工坊的銀兩補貼自己、讓甄應嘉再在巡鹽禦史的位置上折騰幾年,可心頭這股邪火實在難忍,心道我已經是皇帝了,難道非要看大臣的臉色麼?何況縱然如今大夏國庫並不空虛,稅銀所得也不似以前那般倚靠鹽政,可鹽政仍是朝廷根本之任,甄應嘉越來越老邁,早些年還曾銳意革新鹽政體係,如今卻不顧國事,隻想著要為自己的將來鋪後路,每年從鹽政不知貪了多少去……哼,便是不能讓你立時免官,也不能由得你在鹽政上胡來!更要讓父皇和林叔看看,我不需要他們這樣的體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