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絮隻定定的看著林謹,有股帶著酸意的暖流從心裏一直湧到眼睛裏來,她連連眨了好幾次眼睛,才算把那酸澀的淚水忍了回去。
好半響,林絮伸出手來將林謹額上細碎的絨毛慢慢撫平了,這才輕聲和林謹笑道:“謹弟,嬤嬤們都說今兒是大喜的日子不要流淚的好,大姐姐不哭,謹弟也不要哭。咱們都要笑著的才好。來,大姐姐準備好了,謹弟來背著我上花轎吧。”
五福嬤嬤們都急了,正想上來再勸幾句,卻是被同樣雙眼泛紅的黛玉阻止了:“由著他們去吧,任性也好,肆意也罷,左不過也就是這一回罷了!隨了他們的心得了。”
林謹早就背轉了身,緩緩的在林絮跟前蹲了下來,等著林絮趴在他背上。
林絮看著自己眼前這個還稍顯單薄的少年,他的肩膀並還沒有成長到寬廣渾厚到可以承擔一切責任的程度,卻依然給人予濃烈的安全感,那個小小的包子一樣的小謹兒,已經是一個心理上開始步向成熟的青澀男人了!林絮雙手放在林謹肩上扶穩了,這才趴到了他的背上去,林謹雖然身量尚未長成,卻也是穩穩的托起了林絮來。
林謹往前走了兩步習慣習慣背後林絮的重量後,隻側臉和林絮笑道:“大姐姐,小時候總是你抱著我,背著我,保護著我。而今我長大了,就讓我來背著你,保護你吧!”
林絮顫聲道:“好!大姐姐的小謹兒長大了!”
一語未了,林絮就咬緊了牙關不再說話,因為她生怕一開口就再也忍不住會哭出來了!林謹也是一樣,隻抿緊了唇瓣不說話,緩緩的穩穩的背著林絮就跨出了門檻,一步步往院子門外的花轎走了去。
喜轎兩旁站著雲揚和跟著他一起來迎親的人,好幾個見著房門出來的不是五福嬤嬤攙扶著的新娘子,而是被個少年背著出來的新娘子,不由得都驚奇道:“這是怎麼回事?這府裏……沒有請五福嬤嬤?”
雲揚隻看一眼林謹和林謹背上那個滿身豔紅的身影,就大概猜到了這是林謹的主意了。他也知道林謹這孩子心思細膩早熟的,既然林絮都已經答應了讓林謹這樣不合規矩的背著,想來這姐弟倆也是談過了的。因而雲揚不但沒有說什麼話表示詫異,反而淡淡的阻止了身邊這些人的困惑言論:“其實無妨,好多人家,兄弟姐妹感情好的,不也是當兄弟的背著姐姐或是妹妹上花轎?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必那樣拘泥的,咱們隻等著就是了。”
既然新郎官都這樣說了,旁人自是不好再有話說的,於是都安靜下來,看著那個少年背著他的新娘子姐姐,一步一步的往轎子這邊走來。
林謹從來都沒有此刻一樣渴望過,這通往院門的青石板路,能長些,再長些。背上這個,是從他三歲後就開始接過了母親責任的大姐姐,為他遮風避雨,為他前程做出了無數的犧牲……而今,這個別人眼中老得都要被嫌棄的姐姐,終於要成親了,終於要從家裏出嫁到另一個男人的家裏去了,以後就是另一個家庭的女主人了。這是好事,可是,為什麼他卻是這樣的不舍的?
每走一步,就離那頂即將要將他姐姐接走的花轎更近一些,林謹抬起頭來,透過朦朧的淚光看向花轎旁那個他即將要喊姐夫的男人,心情酸甜苦辣鹹俱全,真真是五味雜陳。
雲揚仿佛讀懂了林謹的思緒,上前一步,親自為這已經走到自己跟前的姐弟倆掀開了轎子的門簾。
林謹輕手輕腳的將背上的林絮放了下來,又穩穩當當的扶著她進到轎子裏坐好了,這才放下那門簾來。
林絮忽然從門簾側旁伸出一隻手來,牢牢的抓住林謹的手,兩隻手在一處,緊緊的用力的握了一握,這才收回手去。
林謹一直隱忍著未曾掉落的淚珠,就在這一握之間被勾得潰不成軍。林謹到底還是個十來歲的愛麵子的小少年而已,實在是受不了自己在眾人麵前這樣淚奔的形象,隻一語不發的就轉身狂奔進了房裏去。
五福嬤嬤這時候已經和媒人一道趕了上來,圍著轎子又說了一趟吉利話,這才高聲道:“吉時已到,新娘起轎!”
鼓樂聲又起,接親的,送親的,都一道嘻哈起來,隨著轎子的移動一起往二門大門處挪了去。雲揚這個當新郎官的,卻是落後了半步,忽然回頭衝著林謹所在的那房子喊了一句:“謹弟放心!你大姐姐以後一定會過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