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講桌旁,羅冬雪把卷紙交給於若冰的時候,於若冰眼睛都沒抬,直接伸手去接卷紙。接過卷紙的那一刻,兩個人的手又碰到了一起。
於若冰抬起了頭,看了看羅冬雪,依舊麵無表情,一個字都沒說,然後繼續在自己的教案上做著筆記。
羅冬雪想說什麼,卻如鯁在喉。想了想,他還是無奈地走出了教室。
站在走廊裏,羅冬雪看著窗外。下課鈴早已打響。
又不知站了多久,張心妍也從教室裏走了出來。
“答得怎麼樣?”張心妍站在羅冬雪身旁,輕聲問道。
“哦……嗬嗬,還能怎麼樣?”羅冬雪有些吱嗚地說道,“剛才你不應該聽到了麼……我就在握著卷紙盯著看了十分鍾就出來了。”
“哦,我忘了……那……你真的一個字沒寫啊?”
“嗯。”羅冬雪點點頭。
“哦……我……我答得一般吧……”張心妍抿了抿嘴說道。
“嗬嗬,是麼……”羅冬雪苦笑道,心裏卻是想著,之前跟著姑娘沒怎麼說過話,不過一個班以後,沒想到這孩子這麼沒眼力見啊,自己正“心塞”呢,上來就往心裏撒了幾粒兒粗鹽。
兩個人就站在走廊裏,並排把手放在紅磚窗台前,看著校園操場。九月初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時節。羅嘯春曾經說過,一年裏的好時候不多,唯獨是“三月中桃花飛”、“六月末荷花美”、“九月初繽紛落”和“大寒小寒白雪舞”。其中“九月初繽紛落”的意思是,天氣仍是炎熱,不過已經又漸漸轉涼的意思,而萬物仍然鬱鬱蔥蔥,正轉向凋零的季節,卻並沒有一絲衰敗的跡象,反而剛開始泛黃的青草以及半黃不黃、已經開始飄落的葉子與顏色萬千的樹木交相輝映,仿佛是大地上點綴著金黃。——這一段話,是羅冬雪從大哥的初中作文上看來的,覺得他說的的確沒錯。
而身邊的張心妍,此時此刻正趴在窗台的邊沿上,眯著眼睛,看著操場上這一抹金黃。窗外吹來習習涼風,吹到張心妍的發梢上,空氣裏都散著淡淡的發香。
那一刻,羅冬雪有一種衝動,想要去伸手觸碰著張心妍紛飛的發梢。
“嘿,還特麼鬱悶呢!”一個打手猛地拍在羅冬雪肩頭。
一回頭,果然是孫飛。
孫飛這個時候已經換上了籃球服,手裏還拿了一個籃球,笑嗬嗬地看著羅嘯春,說道:“走吧,別鬱悶了,不就是個pop-quiz麼!‘灑灑水’啦!喲,小妍也在,你剛才考的怎麼樣啊?”
孫飛看到了張心妍之後,臉上笑得更歡。
張心妍轉過身,睜大了眼睛衝著孫飛笑了笑說道:“還好吧……第五頁那兩道大題你做的怎麼樣?”
“……還行吧,求到時候要用除法定理,稍稍費點勁兒吧……”
“誒呦喂……!”聽見兩個人開始討論卷紙的問題,羅冬雪歎了一句,然後往旁邊的窗台挪了挪身子。
“嗬!”孫飛愣了愣,對著張心妍指了指羅冬雪。張心妍對著孫飛,無奈地搖了搖頭。孫飛直接用籃球輕輕地砸了一下羅冬雪的後背,“你小子還真鬱悶了?”
“廢話,我交的是白卷……從小到大第一次……”
“哈哈哈,也行!第一次交給於若冰了,哈哈哈……”
“誒我勒個去,你思想汙不汙啊!”說著,羅冬雪伸手就去掐孫飛的脖子。
此時,正好又有三個女生從教室裏走了出來:“心妍,走啊,去外麵逛逛。”看到羅冬雪和孫飛以後,三個女生都衝著他們兩個捂著嘴笑了笑。羅冬雪和孫飛見狀,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故作輕鬆地站好,然後衝著她們苦笑著招了招手。
“哦,好的。”張心妍答應了一下之後,轉過身衝著孫飛和羅冬雪說道:“那我去了哦。”
“哦,好。”羅冬雪答道。
目送她們幾個遠去,羅冬雪又歎了口氣。
“又怎麼了?開學第一天就哀聲歎氣的,不吉利啊!”孫飛說道。
羅冬雪彎著腰,雙手扶在窗台上,猛地拍了一下窗框,啐道:“真特麼寸!”
“行啦!不就是一次考試麼……再說我也沒答好!那些題都挺變態的,我交卷的時候溜了一眼,還有不少沒寫完的呢!安了!”說罷,孫飛正看見於若冰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地從教室裏走出,連忙哈腰鞠了個躬:“於老師好。”然後連忙用拇指戳了戳羅冬雪的腰。
於若冰仍然挺著腰身走著,微微衝著孫飛低了一下頭回禮,然後側目看著羅冬雪。羅冬雪也正好轉過頭,與於若冰四目相對。
那一刻,於若冰的臉上又浮現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羅冬雪真的是氣也不是,驚也不是。他想了想,還是站定了身子,跟於若冰行了個禮,卻沒有說話。
於若冰看著他,什麼也沒有做,回過頭朝前走去。
趁著於若冰走遠,孫飛才小聲地說道:“看看,這就是明顯的大齡女青年形象!估計現在肯定是單身,告訴你,我家鄰居那個姐姐就這樣。大學的時候還看誰都笑呢,特開朗;工作幾年之後,亞健康、壓力大,還單身,看誰都像欠她錢似的。”望著於若冰的背影,孫飛又說道,“不過,這個於若冰個子還真高啊。你看看,穿上高跟鞋以後,跟咱倆都差不多高。而且身條細,身形真好——誒,我說,她該不會是以前練過武術吧?”
“你真腦洞真是……宇宙多大,你腦洞就有多大!”羅冬雪繼續歎著氣,說道,“唉……從小長這麼大,頭一次有這麼強的挫敗感。老孫你想想,當初初中的時候,那幫老師們,包括德育處的那幫魑魅魍魎、牛鬼蛇神我怕過誰?今天真是遇到對手了……不過被她說的,我還真不知道怎麼還嘴了……”
“怎麼,你想對付她?”
羅冬雪點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對付說不上。不過今天她這做的,有點過分了吧?你看看今天早上,她把你說的那樣,你生氣不?……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她有點怪……”
孫飛的下頜微微動了動,然後輕鬆地笑笑:“嗨,我不也就的確那樣麼!從小到大,我反正是遇到無數的這樣的老師。嗨,別想了!我的羅少爺,走吧,打球去!你說咱們的主課是外教講,她最多給我們上輔導課,別讓這點事兒攪了一天的性質。走,多甩幾個三分,三個灌籃解千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