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你明明有時間，在外麵明明過的也那麼苦，你卻一次家都沒回，基本上除了學費也不管家裏要錢。”
“我這不是要上學麼。加拿大的假放的跟國內不一樣，每次春節、元宵節什麼的都趕上考試。就算是到了暑假，我也得在那邊多少找幾個實習啊。我去實習有工資拿，生活費就不管家裏要了。”實際上，大學四年裏羅嘯春的實習並沒有找到太多，大部分找不到實習工作的情況下，羅嘯春隻是去亞洲人餐廳刷盤子，就像《中國合夥人》裏孟曉駿做的那種Bus-boy差不多，後來才慢慢地提升到服務生或是打打下手的廚師，拿到手裏的錢卻並不是那麼多。
“你就嘴硬吧。”羅穎義長籲著氣息說道，“你在那邊生活得怎麼樣你嘴上不說，你學習也好工作也罷、談沒談朋友也罷，你一點都不告訴家裏人，但是你每個月打電話，到後來兩三個月跟家裏人視頻一次，我們多少還是能看出來的。尤其你剛畢業的那一年，你根本一個麵試都沒通過，本來拮據了四年，反倒在那一年過得紙醉金迷，入不敷出；好在工作以後的第二年，你生活條件才有轉機，我說得沒錯吧。”
“您都知道啊……”
“我用秋意的QQ翻看過你的空間狀態。”
“不是，您這……我說那一陣子這小丫頭不好好上學，怎麼無時無刻不盯著我的，搞了半天，原來是您……不帶您這麼玩的。”羅嘯春低下頭勉強笑笑，右手的大拇指搓著左手的掌心。
“兒子啊，我和你媽都知道你心重，不太願意說話。本來想著把你送出去，讓你多接觸接觸外麵的世界，以為能讓你開朗一些，可一去就是十年。現在你這一回來，反倒是覺得你比以前心更重了，更不願意跟別人說話了。我和你媽其實是想多陪陪你的，但你說你想到外麵去住，我和你媽也沒攔著你。好在你還和夏至秋意、冬雪他們相處的不錯。可他們現在也都忙工作了，除了冬雪，這不也快申請大學了麼？要是沒了他們，誰能陪你呢？”
羅嘯春一臉茫然地繼續低著頭搓著手掌心，仿佛上麵用濃墨寫了什麼字一樣，一直搓著，卻一直擦不掉。
羅穎義見兒子不說話，閉上了眼睛，想了想繼續說道：“別嫌爸爸嘮叨，你這轉眼明年就三十的人了，在盛興現在也沒什麼朋友，也不準備找個女朋友成個家。我和你媽經常說，假如說咱們倆都走了，一家三口就剩你一個，你該怎麼辦，你什麼還都沒有啊。所以，我倆也不知道給你送出國去，到底是對還是錯。”
羅嘯春笑了笑，抬起頭說道，“爸，你這話說的……什麼叫‘我什麼都沒有’啊？我不還有每年起薪90萬多加幣的工作，租的一個房子還有一輛車麼？——雖然後倆是人夏至幫我折騰的。說實話，現在想想，我仔細想想，我挺感謝你們二老的決定的。如果不是因為去國外，我現在可能真的什麼都沒有。”
“那你……”
“爸，先讓我把話說完行麼？”羅嘯春打斷了羅穎義的話。羅穎義看著羅嘯春，沒有再往下說下去。
“您知道，當初我為什麼跟您那麼吵架麼？因為我覺得您送我出去，是對我的一種放棄。當初跟我一起上高中考大學的，全燕大院兒裏有多少孩子？本來從小到大都是一起玩的，結果上了學以後，硬生生地被你們這些大人給掰碎了分開，平時連麵兒都不讓見，隻能悶在家裏摳書。從小到大，我聽過的最多的一個詞就是‘比著學’，你跟我媽都跟我說，‘你得跟人比著學，要不然你就完啦’；都是一個院兒裏的發小，我估計也都是這麼長大的吧。你記得我初中時候，因為我媽說誰誰誰成績沒排進年組前一百、誰誰誰的成績又比我高出很多，結果我跟我媽也大吵了一架的事兒麼？那時候我說了一句話，我說，‘我們這些做子女的，就是為了你們家長活著的，你們家長平時在工作、在交際中遇到的不快和矛盾，偏要強加在孩子身上，非要在我們身上把那化成恩怨’，結果一句話，我給我媽氣哭了。我當時給我媽道了歉，但是到現在我也不覺得我說的那句話是錯的。您不覺得麼？
“但後來我也釋然了，我也順著你們的意思走了，費了好大勁考進了崇華……因為我後來從整個家屬區院裏的人眼裏感受到了一種不安和威脅。我高一的時候，有一次拉肚子，結果回去上課遲到了被老師給批了，我跟著老師頂了幾句嘴。沒想到還沒到周末呢，整個大院裏的長輩全知道了。走路上上學放學了，關係好的跟著訓我幾句、關係不太親近的，連坐在院子裏下棋的老大爺、搓麻將的老大媽都在我背後指指點點，您知道當時我什麼心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