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籠起眉心沉思道:“不可能,我昨兒可是在咱們家吃的飯,不可能和他們吃一樣東西。莫不是昨兒在會芳園看花時著了花粉。”隨即搖頭。“也不對,姨媽可沒去看花。那麼多看花的人為什麼偏我和寶玉出了事情。”

薛姨媽忽然想到什麼,打了個冷戰道:“別是撞著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了吧。”

薛寶釵冷笑一聲:“媽信這我可不信。偏我們幾個有事,媽,莫不是有人害咱們?”

薛姨媽搖頭道:“不可能,大夫不是說了是風症。”

寶釵想了想,冷冷道:“和咱們有嫌隙的隻有那林丫頭一個人,昨天林丫頭和姨媽、我、寶玉都有衝突,怎麼這麼巧今兒我們就出事了,一定是她下的毒。”

薛姨媽歎道:“我的兒,這怕不可能吧,她一個弱女子哪有這本事。”薛寶釵沉下臉,豎起眉毛,聲音有些尖利叫道:“怎麼不可能,她就是一個狐媚子,以前阻擋我進宮,後來又天天勾引寶玉,明裏暗裏譏刺我和我處處作對,會個妖法有什麼稀奇,要不北靜王府和她那八杆子打不著的哥哥為什麼都對她那麼好,連忠順王府都能勾搭上。哼,她就是嫉妒我比她美比她得人心才下的手。”薛姨媽見寶釵臉型扭曲,眼神如刀鋒一般,趁著滿臉如麻的紅疙瘩,簡直跟魔鬼似的,身為親媽也不禁嚇了一跳,忙忍住惡心摟住寶釵道:“好,我的兒,就是她,明兒咱們想辦法也給她下毒。”薛寶釵點頭連連稱是。鶯兒在旁心驚膽顫張,不明白這幾年為什麼姑娘越來越讓人覺得害怕了。

黛玉和三春在房間裏坐著閑聊,過了一會探春的丫頭侍書氣喘籲籲跑進來把事情說了。姐妹幾個大驚,都道:“這事也奇了,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黛玉心中也有些奇怪,心道莫不是雪雁她們做的,悄看向雪雁等人,見她們一副驚詫的樣子不似作偽,想來不是,莫不是真的作孽太多遭了報應。尤其寶釵小小年紀毀了容貌可是個極大的打擊,心中微微有些感歎,若真是上天在敲警鍾,倒不知管不管用處。薛寶釵如今心機極重,現在雖然還沒有害人得手過,長此以往也必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若此時能悟了倒是造化。她自失一笑,這與自己有何關係,這府中真正待自己真心的怕就隻有惜春了,鳳姐亦有真心,可終究是管家人,有時想付出真情也是掣肘不已,隻得淡淡的,心卻是真對自己好的。迎春萬事不理,唯求自保,探春卻是越走越遠,再也找不回小時候的影子了。

探春神色間有些焦急道:“咱們快去看看太太和寶玉寶姐姐吧。”

惜春道:“咱們現在過去不是添亂嗎,那幾處都熬藥燒火的,他們又不是普通的病,去看了沒準讓他們臉上心裏覺得過不去,覺得損了臉麵呢,到時候沒準弄得好心變壞心。”

黛玉本就不會去,聽了順水推舟道:“正是這話,尤其寶玉和寶姐姐最重容貌,若去了豈不讓他們難堪。”

迎春本就沒主見,卻知黛玉心細,見她也同意,所以點頭道:“那咱們過陣子再去吧。”

探春卻搖頭道:“咱們去看他們原是禮數,他們怎麼會怪,尤其太太是長輩,更得去了。按禮數她是我娘親,我也應該親自去侍湯奉藥,你們不去我去。”說著領著侍書翠墨二人急匆匆去了。

惜春凝視著探春身影走遠了,冷笑道:“虧得她有臉說,連親娘都撂在一邊卻在這恬著臉講什麼孝順。趙姨娘再不好也懷胎十月生了她,而且心裏那麼惦記她,兒不嫌母醜,她倒真是個好的,隻認權不認人。”

迎春有些傷感,怕是想起那個為生自己而難產而死的親娘了,她連親娘的麵都沒見過,每每想起子欲養而親不待都異常痛苦,可三妹妹卻在狠心不認親娘,莫非這一切都是命嗎?

黛玉長歎一聲,語氣有些蕭索,道:“多少人為爭虛幻的尊榮地位而泯滅良心,三妹妹如今竟也入了此一流中。難道要獲得尊重就必須犧牲親娘嗎?三妹妹可是走了一條最窄最不可能的路。真不知何時才能醒悟。”

惜春冷道:“醒悟?我看是不可能的,倒可惜了三姐姐的才華誌向。”

黛玉目光中透出一絲了悟和悲憫:“四妹妹,她總有一天會醒悟的,因為她終有一天會發現太太不會真心接納她為她好的。隻是恐怕那時她回頭醒悟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