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第一次覺得無力,終於發覺自己的那些自以為是的算計麵對內宅的姐妹時還綽綽有餘,可麵對那些在權力窩中打滾的人自己比螻蟻還要卑微。

她看著薛姨媽黯淡下去的臉色歎道:“媽,你別擔心,我一定會殺了那狐媚子的,倒時王爺仍然會幫咱們。”沒敢說得是她的任務裏還有個北靜王。

薛姨媽哭道:“她好歹是郡主,你怎麼能見到她?聽說現在老太太都見不到她呢。”寶釵輕柔地撫著胸前金鎖道:“天無絕人之路,媽還不信女兒嗎?半年之期未到,釵兒還有機會嫁入賈府呢,等成功了,兩件事便都解決了。聽說二妹妹後兒出嫁了,我去看看吧,不能和賈府太遠了。”

薛姨媽點頭,寶釵起身略換了件半舊衣裳,胸前依然掛著明晃晃的金鎖,麵上浮起端莊的笑容,依然是那個大方賢淑的寶姐姐。

大房那邊也有些喜慶的氣氛,畢竟就剩三四天功夫了,門麵還是要的。可是這喜慶裏依然讓人覺出些許無法掩飾的寒酸和清冷。尤其是作為主角的迎春,麵上絲毫找不到新嫁娘的喜悅羞澀,根本就是無悲無喜,仿佛那即將家人的不是她。寶釵心中冷笑,以孫招租那樣萬花叢中過的經曆,會喜歡迎春才是天大的笑話。暗暗說道:賈迎春,作為姐姐的我看你即將受苦怎能不拉你一把呢,好歹也算多年的姐妹情意呢,倒是你可別太感激了。她這樣想著微微笑道:“二妹妹忙什麼呢?”

迎春見寶釵俏生生站在門口,略顯清瘦的身子有些窈窕,別有一種風流,起身笑道:“寶姐姐怎麼來了。”

寶釵笑道:“二妹妹大喜,我這幾日家裏事忙都沒來,心裏可是很過意不去呢。”

迎春輕笑道:“自家姐妹說這些就外道了。”說完又安靜得看著手中棋譜。

寶釵微微一歎,這迎春未免太不會做人了,好歹也問候一下自己,把自己晾這算怎麼回事。她掛起有些失落的笑容道:“二妹妹也知道姐姐家裏最近事多煩難,也沒什麼好送妹妹的,我這裏有個金鳳釵和一個我親手繡得香囊權作賀儀,微物淺薄,可終究也是我的心意,希望二妹妹別嫌棄了,否則我也不敢拿出來了。”

迎春接過一看,是個上等金釵卻也沒什麼出彩的地方,便知道薛家看來是真的連門麵也撐不下去了,可這些也不是自己能管的,又拿起香囊一看,倒是極喜歡,大紅色底子上繡著粉花綠葉的並蒂蓮,針腳細密繡工精湛,禁不住讚道:“寶姐姐的繡工真是精湛,怕是慧紋也不過如此吧。”

寶釵笑道:“二妹妹喜歡就好。若不嫌棄就一直帶到身上,到時候就跟咱們在大觀園裏相親相愛時一樣。”

迎春聞到一股清甜的幽香,沁人心脾,甚是喜歡,忙接口道:“寶姐姐親手繡得我可是求不來呢,姐姐放心我定時時帶在身上。”

出了迎春的房間,寶釵便往院子裏去了,半路偶爾遇著幾個小丫頭,無不在她背後竊竊私語,即使有上前笑著打招呼的,寶釵都感覺那些人的目光裏帶著無盡的嘲弄,胸口仿佛壓抑著一塊巨石,難以消解那幾欲噴薄的怒氣。可那又能怎麼辦呢?

剛到寶玉的屋子,見王夫人的丫頭在,寶釵忙不迭退出來,如今王夫人可是很不願意自己接近寶玉呢,歎了口氣,轉身去了秋爽齋,這麼些年來也隻有探春對自己一如既往吧。世態炎涼何其可怕!自己竟淪落到去一個庶出的奴才丫頭哪裏尋找安慰,想想就覺得可笑無比。

秋爽齋裏靜悄悄的,寶釵覺得奇怪,走到窗下聽了聽,不禁變了顏色,無意一舉卻聽到了一件驚人的事情。

探春的屋裏今日卻來了位不速之客--她的生母趙姨娘。她聽說了探春定親的事情忙忙跑來,見探春正呆坐在椅子上流淚,趙姨娘一陣心酸,自己再粗鄙,女兒再對自己不好,終究這丫頭是自己肚子裏懷胎十月的骨血,有幾個母親會真的記恨自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