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臉色大變,忙回去了。看賈母疲憊的樣子終究不忍說,隻說寶玉看書呢,賈母念了聲佛道:“早該如此,這家總算還有希望在。”鴛鴦幾不可查的一歎,希望,連她都看得出這府裏希望渺茫啊。可自己一個奴才不過是隨波逐流的命,又能說什麼呢?

還沒等皇上去查孫家,忽然傳出孫紹祖得怪病暴病身亡的消息來,隨即聽說孫母因此說迎春克夫,才嫁過來半年就克死了自己丈夫所以將迎春休了回來。迎春早被折磨的脫了形,哪裏還有原先的光鮮,直如村婦,繡橘亦被攆了出來。她本想著回家就脫離苦海了,哪知剛報上名字守門的就說“大老爺說了,咱們家沒有被休的女子,還請姑娘不要冒認官親。”迎春立時昏了過去,那一點念想也沒了,原來自己父親竟真這麼狠心。繡橘哭著把迎春弄醒勸道:“姑娘寬些心吧,咱們有手有腳還怕不能養活自己嗎?”

迎春半字不吐,眼神死寂,她自幼學列女傳女戒長大,三從四德已入了骨子裏,聽聞被休已經羞愧欲死,那禁得住賈赦那樣的話,長歎一聲淚水長流,道:“咱們走吧。”

兩人淒惶地轉過街去便聽旁邊有人叫道:“二姑娘。”

迎春停住腳,卻見是平兒,眼淚頓時又湧出來,道:“平姐姐怎麼在這兒?”

平兒一歎,拿過個包袱道:“姑娘,這是大太太和二奶奶讓我交給你的,讓你別傷心,好好保重,人總得往前看不是?二爺還說了讓你去鼓樓西街二爺私下開的繡坊安身,隻好生養好身體是正經。”

迎春苦笑道:“我用不到了。姐姐若念舊情就把繡橘領回去吧。”

繡橘拚命搖頭。平兒心卻一驚,正色道:“二姑娘,奴婢雖不識字,可有幾句話還要勸姑娘。姑娘從來萬事不爭,這是你的好處卻也是你的壞處。大太太、二爺和二奶奶那樣關心二姑娘,姑娘還這麼著可怎麼對得起他們,竟是把別人的真心踩在腳下了嗎?你隻道隨遇而安,可難道就從沒想過不付出怎麼會有回報。如今受了罪隻自暴自棄就沒想過去爭取自己的東西嗎?”

迎春默然:“我還爭取什麼,如此不潔之人還有何麵目爭?”

平兒恨鐵不成鋼道:“總歸日子是自己的,姑娘管別的做什麼。若要為您那相公死也想想他配不配值不值得。”

迎春一歎,從來都覺得不爭是福,可結果自己被賣,在夫家又因孫紹祖不喜自己木訥而受屈,如今又因為不爭而被休,自己真的錯了嗎。可即使錯了自己還有權利去爭嗎。不過正如平兒所說自己再這麼下去竟是真把別人的真心踩到塵土裏了,罷了,以後隻當報恩吧。她接過包袱扶著繡橘徑自去了。

賈母連迎春的事都沒問過。探春在牢中得了自己被除名的信兒也隻冷冷一笑,倒笑得那報信的周瑞家的一身冷汗。

黛玉聽說了迎春的事卻一歎,好在迎春已被鳳姐安置了,那個可憐的二姑娘也是難得的良善之人。悄悄派雪雁去看望了一回。聽雪雁回來說了迎春的境況,也隻能歎息了,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即是如此了。迎春是作繭自縛的蝶,她心中是有丘壑隻是退讓慣了自己都忘了,真不知何時才能破繭而出。

想著想著忽想起一事,黛玉道:“好奇怪,那孫紹祖怎麼忽然死了。”

月華淡笑道:“這叫做惡有惡報,不過我聽人說那姓孫的死時症狀倒像是中毒呢。隻不知誰那麼本事不知不覺下了那慢性毒。”

露清奇道:“你怎麼知是慢性毒。”

月華得意笑道:“那孫紹祖最是個紈絝淫邪之輩,也不知多少人恨不得食他之肉喝他之血,是以大街上都傳那孫紹祖得了怪病,我聽人說了那症狀一時好奇趁晚上去驗看了一下,那孫紹祖中的毒是由曼陀羅罌粟混著斷腸草血荼蘼等製成的,藥普通的很,發作也慢,積累足夠的毒素才會發作,不知道的隻以為是暴病死地呢。”

露清道:“你那好學的怪脾氣上來可真真讓人頭疼,沒事驗什麼屍去,惡心死了。不過那姓孫的能中毒倒奇了。”

月華笑吟吟道:“我可把害死他的東西都拿來了,那配方我看著有意思就拿來研究下。”她說著從一個小箱子裏取出個鐵盒子,打開看裏麵是一個精致的香囊,散發著清幽的香味。露清凝伸脖子瞅半天道:“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