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信順不再轉圈了,僵化原地,半晌沒有任何反應。

依凝暗中拽了白露露一把,悄聲提醒:“露露,這種事情開不得玩笑,信順是個老實人,他……”

“誰跟他玩笑,我是認真的!”白露露堅定地走上前,攬著朱信順的胳膊,揚首說:“信順,陪我去換衣服!”

“呃,”朱信順脆弱的心肝承受不了這麼重口味的消息,仍然呆怔著。

“發什麼呆啊!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白露露最後看淩瑋一眼,見他毫無反應,終於狠下心,就這麼在眾目睽睽之下親親熱熱地拉著朱信順走了。“笨蛋,跟我走了,今天去見我爸爸!”

因為在淩琅和依凝的訂婚宴上,白露露當眾宣布淩瑋是她的男朋友,結果遭到否認。這次,一些賓客都認得她。

她拉著朱信順走了,終於洗清了淩瑋的清白——他的確跟這個花癡女沒有任何關聯。

淩瑋籲出一口氣,總算擺脫了白露露的糾纏。他對她實在提不起感覺,看著她粘上來就想著趕緊逃開。

“哥,我要走了!”淩瑋端著一杯香檳跟淩琅碰了碰,然後啜了口。

淩琅漫不經心,反正這個堂弟習慣四處漂泊,走到哪兒騙到哪兒,像流浪的孤鷹。

“祝你一路順風!”淩琅並沒有挽留,他知道任何話語都留不住淩瑋流浪的腳步。

每個人都有自己生活的方式,在他看來,淩瑋像風一樣自由,誰也別想約束住他。

淩瑋從不用組織的一分錢,也不用淩家的一分錢,他真真正正地是個局外人。

除了姓淩,這個男孩跟淩家的一切都毫無關係。他很徹底地實現了他母親臨終前的遺願——不花淩家一分錢,不為組織做一件事!

幹盡杯中酒,淩瑋轉身,消失在賓客川流衣香鬢影的繁華喧囂裏。

依凝見白露露拉著朱信順走了,反正她是陪著白露露來的,此時也沒有了留下的必要。

略略躊躇,她在考慮要不要跟淩琅道別。

淩琅走過來,主動開口:“你的朋友走了?”

“嗯。”依凝瞧他一眼,這個家夥城府太深,她無法從他的表麵看透他的真實情緒。

“能不能再陪我坐一會兒?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談談。”淩琅語氣一貫的淡然,眼神卻透著少有的認真。

她宣布分手到現在,他一直不言不語不理不問,現在終於肯主動對她要求談談。

是的,他們之間早該敞開了談談,他不肯談,她當然也不會主動要求。

“過來,用不著離我那麼遠,我不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吃了你!”淩琅握住她的纖手,輕輕將她帶到自己的懷裏,健臂很自然地攬上她纖細的腰肢。

嗅聞著他身上迷迭香的氣息,依凝陣陣迷亂,為了讓自己的頭腦盡快清醒過來,她選擇了一個相當有震撼性的話題:“好吧!我們談談……杜鑫蕾什麼時候要生孩子?”

“快了!”淩琅很認真地回答她:“估計最快就這作幾天,最慢也不會超過一周!”

一陣怒氣上湧,原來他是故意的!依凝想推開他,他卻摟得她更緊。

“有沒有想我?”他將下巴擱在她的肩窩上,神態親昵,睨著她的眼神也很溫柔。

“鬼才要想你!”依凝氣不打一處來,更多的是傷心。這個純種的混蛋,他是不是覺得很好玩?

“嗬,”淩琅打量了她一會兒,確定她仍然不知情。鬆開了她,他漫不經心地仰靠著椅背,問道:“林雪沒告訴你什麼?”

依凝不想再跟他扯下去,多待一會兒,她就多一分傷心。“別跟我東扯西扯的,姐沒功夫陪你耗!”

“等等!”淩琅喊住她,沉吟了一會兒,告訴她:“杜鑫蕾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你去問林雪,她比誰都清楚!”

“你腦子積水不輕啊!”依凝氣不打一處來,怒道:“你做的好事讓我去問林雪做什麼?故意讓我去丟人是吧!你去問吧!”

“林雪故意不跟你說,她存心讓你誤會我!”淩琅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得罪過林雪,古人有雲唯小人與女子難養,說得太對了!

“又扯上林雪,真搞不懂你!”依凝覺得他太不可理喻,幹脆不想再聽他說什麼。“我告訴你淩琅,我們倆已經分手了!無論什麼理由,我都不想聽!”

難道杜鑫蕾肚子裏的孩子還另有隱情?她不信!如果不是他的骨肉,他整天陪著人家去做什麼產檢呢!

*

氣呼呼地準備離開,也不知道剛才喝的香檳不太受用還是秋季腸胃敏感,她的肚子很不好受,於是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間。

出來後,她在洗手盆洗手,聽到隔壁有兩個人在談話,而且這兩個人的聲音聽起來很耳熟。

“……你怎麼突然跟汪雅茹私定終身了!弄得哥幾個兒納悶不已,猜你是不是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迫於長輩的壓力不得不收了她!”

這個聲音很耳熟,依凝尋思了半晌,終於想起來是陳奕筠的聲音。

“你們懂什麼,唉!一言難盡!”

這個聲音也很耳熟,依凝略一思索,馬上就想起是顏鑫。

“到底什麼隱情,說出來聽聽!”陳奕筠微微好奇地問道。

“不能說!”顏鑫神神秘秘地答道。

人往往就這樣,越不能說的秘密越想聽。陳帥哥毫不免俗,緊跟著追問:“跟哥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到底怎麼回事?說來聽聽,我不告訴別人!”

依凝忍不住想笑,看來男人跟女人一樣,分享秘密的時候都會說保證不告訴別人,轉身就會傳播得全天下的人沒有不知道的。

顏鑫似乎也考慮到這點兒,所以他緊閉著嘴巴不肯鬆口。“不能說,不能說!說出去琅少爺還不要了我的命!”

咦,這又關淩琅什麼事情!依凝不由更加好奇,便將耳朵貼近牆壁,以免漏聽了什麼重要內容。

好吧,她承認因為聽到關乎淩琅的事情,就格外關心些。

“關琅少爺什麼事?”陳奕筠慢慢地沒了耐性,“我說你能不能痛快點兒,婆婆媽媽跟個娘們似的!”

依凝再往前靠了靠身子,凝神傾聽,好久,聽到顏鑫刻意壓低的聲音:“琅少爺的女人看上了我!”

“……”依凝差點兒跌倒。

“什麼?你開什麼玩笑!”陳奕筠同樣不相信。

“唉,沒辦法啊!”顏鑫聽起來很煩惱的聲音,“琅少爺的女人死活就是看中了我,她非要我陪她過夜!”

“……”聽不到陳奕筠的聲音了,估計被雷得風中淩亂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我玉樹臨風,英俊瀟灑,魅力勢不可擋的萬人迷!不過……實在想不到琅少爺的女人居然這麼迷戀我!當著他的麵,她非要我陪她過夜……琅哥都氣變了臉色!”顏鑫很苦惱的語氣,“唉,太帥了也有煩惱,遭人嫉恨!從此,他就恨上了我!”

依凝差點兒嗆到,憋到內傷才忍住咳嗽。

半晌,聽到陳奕筠不可思議地道:“真的假的?”

“切,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顏鑫很無奈地道:“現在知道我為何突然跟汪雅茹確定了戀愛關係?他逼迫我的!為了讓顧依凝死心,他讓我從臨江找個最牛叉的單身女做正牌女友,挑來挑去就選中了汪雅茹!”

後麵陳奕筠又說了什麼,依凝基本聽不進去了。她沉浸在震驚中。

難怪淩琅那麼熱衷地帶她去參加顏鑫的生日宴會,還特意詳細介紹汪雅茹的身世背景,就為了讓她對顏鑫死心。

這個男人……她都不知道該說他什麼才好!

依凝失笑,又黯然神傷。

無論是鬧劇還是喜劇,無論是真亦或是假,她跟淩琅還有挽回的餘地嗎?

*

胡大偉昏迷了好幾天,終於清醒過來,從重症監護室挪到了普通單間病房。

為了節省費用,穆嫣沒有雇傭特助護士,她親自伺候胡大偉。

單間病房的費用高些,不過也有好處,就是清靜。

她把畫具支在病床上,空閑的時候,就過去畫一會兒。

此時正值午後,她在醫院的食堂胡亂吃了點東西,就回到病房繼續作畫。

“穆嫣!”胡大偉睡醒了,張開嗓子就喊:“我口渴!”

穆嫣起身,從飲水機裏給他用杯子倒了半杯溫水。

接過來,他咕咚咚灌了個底朝天。咂吧咂吧嘴巴,他伸手搓了搓滿是眼屎的眼窩,淚汪汪地說:“我變成廢人了,除了你和兩個孩子,我沒有別的親人,你可不要不管我啊!”

剛剛得知自己半身不逐的消息,胡大偉又哭又鬧又罵,歇斯底裏得吵吵,可是無論怎麼吵鬧都無法改變殘酷的事實——他的一節脊椎粉碎性骨折,弄不好下半輩子將永遠在病床和輪椅上麵度過。

冷靜下來,他最怕穆嫣棄他不顧,畢竟以前他對她毫無恩情可言,而他們倆並沒有真正地複婚。

穆嫣雖然清冷如故,不過始終在照顧他,沒有落井下石就此離棄,這讓他看到了希望。

無論胡大偉怎麼吵鬧哭叫,穆嫣始終保持近乎冷酷的沉默。直到他安靜下來,她才去飲水機為他接了杯常溫水。

接過水杯的時候,胡大偉小心地打量她的臉色,問道:“住院費很貴吧!”

穆嫣遠遠地坐在沙發裏,淡漠地說:“我把房子賣了!幸好當年你沒有做絕,假如連那套房子你都送給小三兒,現在你隻能等死!”

“賣了房子……”胡大偉內心觸動不小,他苦著臉有些愧疚:“我、我就給你們娘仨兒留下那點兒財產……現在都賣了……”

穆嫣冷冷地,不語。

“穆嫣,我有保險!”半晌,胡大偉好像下了決心般,吐露出:“我買過一份保險!重大事故和重大疾病,我可以得到最高三十萬的保險金!”

“唔,”穆嫣也有些意外胡大偉的吐露真情,按理說,他那樣極度自私貪婪的男人,這筆保險金肯定會私自保留,怎麼可能主動對她說呢。

“我們複婚吧!”下一刻,胡大偉馬上就解答了她的疑問。“拿著結婚證,你去把那筆保險金支出來!”

穆嫣啞然失笑,她睨著這個男人,直看得他心裏發毛,許久,她幽幽地說:“這筆錢你自己留著養老吧,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