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已經無甚名聲可言了,她若是不顧及一些,往他跟前湊,自己哪還有名聲在。到了她這個年紀,正是議親事的好時候,若是名聲傳出一點瑕疵,可什麼都毀了。她現在也不求嫁入高門大戶榮封誥命了,隻求能清清白白地嫁個一般的富貴人家。但隻是這樣的小小要求,恐怕也不可得。
姐妹們不理自己,寶玉隻好在丫鬟的身上找存在感了,整日裏足不出戶倒也安分。若一直這樣,榮國府也還能過一個安靜祥和的新年,有什麼糟心事都可以年後再說。可惜,就是有那不識相的人,看不得寶二爺如此逍遙自在,同樣要衝出來尋找存在感。
賈政將養了這麼些日子,總算是能下床活動了,同時也做了許多心理建設,覺得自己是時候出現在眾人麵前了。每日聽小丫鬟回報,那賤種如何如何,賈政心中的憤恨就像被火燒灼著一樣越加旺盛。他怨毒的眼神,總是凝望著賈寶玉院落的方向。
這日一早,在丫鬟的服侍下穿戴整齊,賈政便將人趕了出去。他自己坐到鏡前,看玻璃鏡子上印出他的樣子。消瘦的麵容透著不健康的蒼白,其他倒看不出什麼,隻不過往日保養良好的三寸美髯,如今已經疏疏落落了。賈政的眼神不由一凝,然後猛地揮手將鏡子掃落,發出稀裏嘩啦的聲響。
小丫鬟聽見裏麵的動靜,卻不敢擅自闖進去。上一個那麼做的下人,已經變成了亂葬崗的一具屍首。嚴寒的天氣裏,她縮著肩膀跺著腳嗬著白氣,卻不敢到旁邊的屋裏避避風。她不想像小荷一樣,被二老爺整治一番,不堪□地去投井……
等賈政再叫小丫鬟進去的時候,他已經完成了日常‘梳妝’,足有三寸長的須冉老老實實地呆在唇邊。披上一件雪白狐皮的鬥篷,賈政接過三尺多長的拐杖,拿在手裏掂了掂分量,滿意地點點頭。這整隻拐杖都是精鐵打造,拿在手裏頗為壓手,相信打起人來也會很不錯。
整裝齊備之後,政二老爺就了門,路上碰見請安的下人也不吭聲,直奔賈寶玉的院子而去。一日之計在於晨,那賤種實在是不爭氣,想必此時還賴在炕上不起呢。這怎麼能行?身為老太太的希望,他難道不該懸梁刺股,起早貪黑地晝夜苦讀麼?!
寶玉的院子就在榮慶堂垂花門的外麵,一個兩進的小院落,前麵是書房,後麵就是臥房。賈政闖進來的時候,這院子還靜悄悄的,除了幾個灑掃的粗使下人,別說是主子了,就連大丫鬟們都還沒起。賈政見狀冷哼一聲,陰森森地勾起嘴角就往裏走。
其時,賈寶玉已經醒了,不過嫌外麵太冷,窩在床上不肯起。昨晚是襲人值夜,實際上自從花襲人跟他成事之後,就沒讓旁人值過夜。兩個剛開過葷的少年男女,自然又是一番耳鬢廝磨,卿卿我我。襲人想要起身也被寶玉纏住了,兩人摟在一起要來個晨間運動。
一路暢通無阻的政二老爺,踹開賈寶玉房門的時候,這兩個人正進行到緊要關頭。興頭上的兩個人竟然沒有察覺,賈政竟然也不打擾,靜悄悄地找個地方坐了,頗有興致地欣賞兒子跟女人在床上打滾。隻是,他的眼神越來越冷,就好像淬了毒一樣。
“寶玉,女人的滋味兒,好不好啊?”賈政冷不丁地這一嗓子,讓方才盡興正慵懶著的男女大吃一驚,不約而同地扭頭去看。尤其是襲人,她雖然是在史太君和王夫人那裏備了案的,可到底還沒過了明路開了臉,名不正言不順地跑不了一個勾引少爺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