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裏的冬天比成市冷很多,北風呼呼地刮過樹梢,雨夾雪的天氣已持續了半月之久,家家屋簷下的冰柱棒槌似的懸掛著,這個時節農民最閑,三五成群地圍在一起,燒堆火,一邊取暖一這說笑,上至國家大事下到家長裏短,狗兒貓兒也湊在人群中躥來躥去,誰家孩子哭鬧了大人們就從火堆裏扒出燙手的紅薯或山芋哄哄,然後,繼續天南海北地瞎侃。
李悠年自從到了這個家之後,幾乎沒有出過門,每天重複做的事情就是鬱悶地躺在床上吃那個中年婦女做給他的千篇一律的飯菜。
一直呆在大城市的李悠年從來不知道人間還有這麼落後的地方,三間破瓦房,牆壁全是泥巴糊成的,屋裏的家什也很簡單,一張八仙桌,幾把木製椅子,兩張木床,倒是那個樣式古老的木箱很精致,上麵“幸福美滿”的字樣很暖人心。
通過數日的觀察,他發現女人很少出門,像得了潔癖似的整天在屋裏除塵洗涮,語言很少,會在一個地方長時間的發呆,夜間夢遊似的來到他的床前絮絮叨叨。這個家全靠男人操持,那頭老黃牛是他的寶貝,近來他越發地對牛好了,常對李悠年說老黃是他的救命恩牛,我們要報恩。
李悠年這才憶起來,那天他是倒掛在牛背上把腹內的水吐出來的。
李悠年抑鬱寡歡,滿腹的話無從訴說,不知道父母得知自己的死訊會哭天抹淚到何種程度。那個該死的劉慶生是不是會為自己的醜惡行徑付出應有的代價,如果自己的死能還父親的清白,也值了。還有那個可愛的何木涓,我們的故事剛剛開始就結束了,很遺憾。現在她是不是正徜徉在籃球架下憑吊我的芳蹤呢?
這些問題很糾結,他夜不能寐食不甘味。
學會拯救自己,這是自強不息的哲學!
他拿起了手機書寫文字,首先告訴父母自己沒有死,隻是在另一個時間和空間活著,囑咐他們不要太過悲傷,過好每一天是他最大的企盼。他又告訴何木涓他很時尚地穿越了,遺憾的是非王公貴族級別,而是中國億萬人民們中最樸實的農民階級,還調侃地戲虐說,如果有一天一個農民氣質的書生擾了她的春夢,千萬別把他驅逐出境,因為隔著時空他的心也會痛。編好這些信息,他照例地按下了發送鍵,可一直顯示發送失敗的字幕,他的心裏很不甘,既然自己都能完好無地穿越,手機為什麼不能呢?1995年國家的通訊業應該沒有如此落後吧。
這麼想的時候,他很想走出去了解下這個時代是怎麼樣的。
他開始主動幫女人打掃院落,學著男人的樣子給牛加草料喂它喝水,隻是沒有語言,遇到不得不說話的時候也是哼哼啊啊代替。無聊時,會翻看小年的書籍,從書本可以看出小年讀的高中一年級的課程,再看他的作業糟得一塌糊塗,看來他並不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學生。
那天他從男人的床下看到一個類似電視機的黑匣子,小心翼翼地搬了出來,擦去灰塵,插上電源,全是雪花點亂跳,鼓搗了半天才勉強能觀看,總算給自己尋找一個了解世界的窗口。男人很高興地說,這是給你媽買來的舊電視看了沒幾天就壞了,蠻想著不能要了呢,你竟能修好,看來學真的沒白上。又說等到開春,你身體恢複好了還上學去,隻要你好好學習,爹就是賣房子賣地也供你上大學。
李悠年聽了這話心裏很酸,雖然那個男人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可那份親情真的很令人感動。高中課程對他來說小菜一碟,考上大學也不成問題,可他不想再浪費生命去做無意義的事情。因為從21世紀過來的他知道大學生在街頭賣紅薯的也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