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蕙今兒也有些不高興,當著人還笑,背了人,臉就拉下來了。
劉四姨娘吃得心滿意足,兩隻手扣在肚子前麵,問她:“咦!誰該你錢了?”
雲蕙撇嘴道:“還不是嶺兒!把那個玉碾子要去玩了。要是別人得了,我沒話講。她算什麼呢?又是庶出,又那麼點兒,又是個癡傻的。她哪配得玉碾子。”
劉四姨娘說了句公道話:“也不是就給了她罷。無非給她拿著玩玩。”
雲蕙隻索冷笑。
劉四姨娘又道:“又不是太太給的。左右是老太太給了大姑奶奶,小孩子要,大姑奶奶遞過去玩玩,也不打什麼緊。”
雲蕙一摔袖子:“姨奶奶今兒怎麼恁好脾氣了!”
劉四姨娘臉拉下去,半晌哼哼道:“姑娘倒是長進了,這袖子摔得真好,我竟沒見過。”
雲蕙也有些悔,又不好開口道歉。兩母女就陰著臉對著。一會兒,劉四姨娘哼道:“我知道姑娘要嫁了,那頭有姑爺疼,有姑公姑婆孝敬,姨娘哪裏在姑娘眼角裏呢。”
雲蕙又是羞、又是愧、又是惱,翻身恨道:“你是咒我死麼?”
劉四姨娘鼓嘟個嘴,道:“你總歸死在林家那小西施的後麵的。”
雲蕙皺眉道:“好好的又提她幹什麼?”
“噫!不是她勾引了唐公子?不是她勢利眼給人家玉碾子摩臉,連個小玉屑兒都不給咱們,才給你添了氣?不是”劉四姨娘道。
雲蕙倒真沒想那麼遠,隻知心裏憋屈。雲嶺拿了玉碾子,也不過是個火引子而已。聽劉四姨娘說透,她一時應不上口。
劉四姨娘一口氣說下去道:“她倒好,大房不出二門不邁。規矩?規矩女兒傳不了那麼多名聲在外頭啦!我看她是有心眼的,哪像四姑娘那麼樣,真正端莊,真正為姊妹著想。這次算計著她,偏偏唐公子也沒來,算她狗運。不知道下次唐公子什麼時候有機會,你可得好好巴結著你四姐姐,盯緊了,別鬆脫了。不然咱們不著岸。”
雲蕙心裏越發煩燥:“我知道了。”
劉四姨娘又道:“外頭你也別露。林姑娘好不有錢,給我們也送幾次東西了,別人也都有。別人不像我們這樣看得透,真當她是個好人哪!她又裝那麼個嬌滴滴的樣子。你明麵上給她過不去,人家反而要說你不是。你麵上隻讓她罷了。”
雲蕙道:“場麵上誰不讓她了?你才不讓呢!”
劉四姨娘倒吃了一驚:“我露出來了嗎?”雙手連忙捂住臉。
雲蕙好氣又好笑:“你露了。你露出眼角紋來了!”原是為取笑。劉四姨娘卻更如喪考妣,對著鏡子看個不住。雲蕙倒可憐起她來,道:“罷了!姨奶奶,等我要嫁進唐家,做幾個玉碾子,給你輪著摩。”
劉四姨娘聽了要笑,一笑時眼角又出了細紋,連忙用手指頭撐著,繃著臉道:“傻丫頭!說是說什麼讓皮膚緊致細膩少皺紋,誰能用了這個就真不老了?也就是林姑娘哄著太太們開心罷了。”
雲蕙道:“著啊!等我們有了錢,做幾個玉碾子,就算你有了皺紋,人家也隻看到你有錢,誰看到你的皺紋。”
這話倒是有理。劉四姨娘仍拿手指撐著眼角,忍不住做起美夢來。
那玉碾子卻又拿回到了林代麵前。
銀質鎏金,青玉的質地,一純如夏暮天穹。金質上浮雕著鬆枝梅花,青玉則呈橄欖形,雕摩得光滑無比,是本地大商鋪恪思閣的出品。
易澧手撫著金雕,眼望著玉碾。林代見了,問道:“咦,怎麼在你手裏?”
易澧就把雲嶺怎麼拿著玩、後來又怎麼讓給他,指手劃腳說了一遍。林代忍笑道:“哦,你跟她感情倒好!”
林代原是高興易澧有了個好朋友。易澧出於無可解釋的小男孩驕傲心態,卻挺起胸膛否決了:“我沒跟她好。她要跟我玩!”
這兒幸虧沒外人。謝小橫等人看望過林代後,早已走了。林代還是肅然道:“澧兒,你不可以這樣說。”
易澧茫然。
林代一時也不知如何解釋。旁邊邱嬤嬤道:“哥兒。你住在這裏。人家是主,你是客。客人麼總歸要客氣點。你說你不跟她好,人家聽了多不中聽。”
跟從前易澧的父母教他的一樣,見了老爺們,要客氣、客氣、再客氣。一躬鞠到地裏,挨打挨罵都不放個屁。肚子裏憋了氣,回家找更弱的孩子去撒氣。
易澧悶頭不響。
林代道:“總是人家對你好,沒傷著你。你說你不跟人家好,就傷了她的心。要我說,你跟她玩兒得開心,就別計較誰先好起來的,總之你好好待我、我好好待你,這就是手足好兄弟姐妹了。”
易澧問:“那是先姐姐對我好,還是先我對姐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