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山。
謝家別院。
風搖綠影。雲劍看著桌上一個石頭做的頭。
這是翁仲的頭。
所謂翁仲,就是刻出來、在墓地守護的石人。據說能辟邪。至於這名字從何而來,就連雲劍都不知道了。
雲劍隻知道,這石腦袋絕不應該出現在別院的桌上,偏偏它就是出現了!虧得那時候很早,沒有別人發現。隻有雲嶺,遵循了孩子早睡早起的好作息,一早在那兒蹴鞠玩,不知什麼時候就玩起了石腦袋,還問:“咦?這個人?”
帶她的嬤嬤這才發現,嚇得臉都青了。
如果隻是石頭沒清理幹淨,留在院角,被九小姐看見了當玩具玩。這也都還罷了!問題是——
“你也去看過了?”雲劍問。
雲舟無言的搖搖頭。
大太太和二太太忙著安慰老太太。謝家“雲”字輩目前最傑出的一雙兒女,也是這一輩中唯一知悉“那件事”隱情的人,在別院中商議。
雲舟是為了此事,隻好暫且放過林代。雲劍也為這事,特意從明紹坊主宅裏趕來。
謝家家族墓地,也在太虛山脈中,離別院不算特別遠。雲劍上山時,到那邊彎了彎。雲舟則沒有過去。畢竟女兒身,不是那麼方便。再說,這時候內緊外鬆,宜保持低調,由別人去看過也就是了。
不止那裏的翁仲斷了頭,而且六小姐雲華的墓,索性整個被毀了。好在棺沒被拖出來,但外頭看去已一片狼藉、不成樣了。
翁仲的頭被送進別院,墓碑卻不見了。
毀墓的人,藏起墓碑,將翁仲的頭送進謝府裏邊,頭兩邊還寫了字。一邊寫著五萬兩現銀。另一邊寫了個地方,是霖江邊很荒涼的小水灣。
大太太和二太太隻當誰開了莫名其妙的惡劣玩笑。老太太一見,就病倒了。封嫂親自來找雲舟,到老太太跟前照料。那時兩位太太都隻能在外頭守著,隻有雲舟能入內。據說因為雲舟粗通醫理,而且講的話老太太又愛聽。
二太太坐在外頭,先還不覺得什麼,及至聽說那翁仲的頭來自雲華之墓,頓時牙齒都抖了起來,生怕發出聲音,拚命咬著。
她也知方三姨娘跟劉四姨娘形同水火,更知劉四姨娘立定了主意要對付方三姨娘,便暗中幫忙,原是要壓一壓方三姨娘的寵。誰知雲華真是嬌脆,就被嚇死了!一不做二不休,二太太趁機把方三姨娘的娘家人也從院子裏趕出去了,補上自己的。雖說掌家鑰匙又被老太太收了回去,似乎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但老太太筋骨還康健,這鑰匙終還沒到交給媳婦的時候!何況二太太也不滿意與大太太各掌一鑰的局麵。收回去也罷了。
時光荏苒,老太太身體越來越不行,二太太想著,該與大房決一死戰了!正在這當口,誰知有人毀了雲華的墓……
翁仲頭上的字跡也許是胡言亂語,存心聳人聽聞的。但那人為什麼要故意聳人聽聞呢?為了把雲華的死重新激起波瀾?會不會把二太太徹底拖下水?會不會……是大太太在後頭撥弄?
二太太咬緊牙關:誰是幹淨的?雲波毀容、雲嶺癡傻都可疑,雖沒實據,逼急了二太太,也能給大太太栽贓!而雲舟生母之死,二太太還有得文章好做呢!
大太太也顧慮到這點。她實知道翁仲的頭跟她沒關係,倒對二房有損,卻不知是誰做出此事,而二房又會不會狗急跳牆把無辜人都咬上?
看著大太太坐在那兒四平八穩,實則心裏已經翻江倒海一般了。
等雲舟從簾裏出來,二太太先迎了上去,大太太端坐,但遞過一個眼神。雲舟先拜見了二太太,傳話道:兩位太太可以進去了。大太太經過雲舟身前時,雲舟遞回一個眼神、和袖子裏的小動作:小心從事,沒有太大危險。
“那件事”,實在連兩位太太都蒙在鼓裏。
“你知道到什麼程度呢?”雲劍索性敞開了問雲舟。
“愚妹隻知道茲事體大。那毀墓的,隻想把視線引到故六妹妹的長眠所在,不知是何居心?恐怕鬧將出來,闔府都有損顏麵。”雲舟道,臉上帶著適度的憂忡。
連雲劍都不知她說的有幾分真。
“大哥哥又都知道些什麼呢?”雲舟反問雲劍。
雲劍知雲華表麵病死,背麵有妾室們的爭風吃醋。他為這看著長大的堂親弱妹不平,曾經著手調查,但發現妾室背後,還有二太太和雲舟的影子。
二太太還可說是題中應有之義,雲舟的痕跡既露,真正讓雲劍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