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在下鬥膽再診脈(1 / 2)

方三姨娘拿不定主意,隻好鬥膽去求問二太太。二太太推拖著不給準主意,倒叫丫頭旁敲側擊、攛掇方三姨娘去問二老爺、甚至老太太。方三姨娘在這點上很明白,哪敢去惹老爺的煩心,隻想著:也許能問問老太太?

計議未定,明珠真是好人,聽著信就來了,勸方三姨娘道:“姨奶奶,早兩年三少爺偶感風寒,越冶越重,何嚐不是病了幾個月,您想必記得,也有大夫提及下些狠藥的事,老太太回說‘隻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沒聽說病來這麼久了,要病去如山倒的。我看懸,且慢慢兒調冶妥當。’末了還不是調理到入冬才漸漸好了。姨奶奶,您擔心六小姐,婢子明白,準給您去回,但您想想,這些年有些亂嚼舌根的說老太太不疼六小姐,那自然聽他不得,手心手背原都是疼的,隻不過老太太聽見哪個後生小輩生病受苦,不免哀歎難受,那卻是有的。佳節在即,老太太本就勞神,姨奶奶若還引老太太難受,恐落人口實,傷了姨奶奶孝名。這麼著罷!婢子一定找機會替姨奶奶回六小姐的事,總不至令姨奶奶為難!隻是姨奶奶自己卻須想想,回頭老太太還照三少爺那次處置,您心裏如何?若是願意的,照婢子說,竟不用問老太太,您就做得了主,隻照往常調理便是了。若覺著那大夫的話有半分可信,還想試一試的,姨奶奶您別怪罪婢子直說,不如在老太太發話前,便允了那大夫!畢竟您是六小姐生身母親,骨肉連心,六小姐有萬一,誰能及您痛切?”

方三姨娘聽懂明珠話裏意思了,真是一片好心!

果然被說動,回去自己拿主意去,想了許久,天都擦黑了,想著明天還要過重陽節,拖延不得,最終同意用藥。

於大夫興高采烈,便拿了那個早開好的藥方叫人熬上,知道今夜是走不了的,定要陪著看病人情況,幾個婆子引領他在偏屋憩下了。才過半個更次,六小姐屋裏急著來說:小姐胸悶暈厥!他就知道壞了。

按他的計算,六小姐這個邪虛之症嘛,吃了他的藥方,理應是腹痛暴下,怎麼會胸悶鬱結呢?胸悶應該是三陽逆躁、惡血留內,腹痛則出於下焦虛濁、傷乎津液之府,這可全錯了!

好在是,他一開始也沒把話說得太通俗——要是一開始就說腹瀉,這會兒人卻痰迷,那誰都能看出是錯了。可他前頭說的是“恐陰陽相搏,肝脾一時不得調和,氣上而不下,積於經絡內”,這會兒最多再補兩句:“果然五髒受氣、血氣鬱結,以至內熱”,這不又繞圓了回來嗎?

這就是於大夫最喜歡老祖宗的地方了:祖宗傳下來這套理論,正反內外,怎麼都能轉回來,隻要你舌頭更圓活,端是立於不敗之地啊!

可惜人的身子擺在這兒、草藥擺在那兒,這兩樣東西金風玉露一相逢,該咋的就咋的,是不以大夫舌頭為轉移的。於大夫實在想不出自己犯了什麼錯、也吃不準六小姐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