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
阿卡麗坐在硬塌上,雙臂環抱著雙腿,下巴輕輕抵在膝蓋上。
皎潔的月光透過窗紙灑入屋內,將一切洗得安靜而落寞。
均衡的……謊言嗎?
慎已經進入禁地閉關幾了。教派上下都在為。
她為平凡的幸福夢想的煙消雲散而感覺悲傷,但她並不是那樣的女子,她清楚身為暗影之拳的職責,她更執著於慎最後的那番話。
“戒除****。冷酷公正。以身納道。再無我,唯均衡。”
——那便是暮光之眼的信條麼?
長久以來聽到、看到的一切一切,終於在這一點上串聯起來。
暮光之眼一直被均衡教派奉為以人身為載體的完美神性,他永遠做出最優秀的判斷,永遠像神一般思量一切,將世間的均衡擺弄在掌中,輕鬆得如同調整麵前的平。
不是因為他有非凡的智慧,也不是因為他有強大的實力便如同站在高處睥睨下與眾生。
而是依靠某種禁術,將人的七情六欲全部抽離出軀體,再以降神術般的忍術,將那個冰冷無情卻又洞穿世間的神識請入,將抽出人欲的空腔填滿。
他必須足夠強大,才能成為神識的代行者。他又必須足夠堅定,才能將那**凡胎生出的人性和欲念阻絕在意識之外,使得睿智而遠見的神識能夠長久地鳩占鵲巢。
所以父親才一直不見母親,從到大隻有母親將她拉扯到大,對父親的事情隻字不提。所以暗影之拳總能有著足夠優秀的忍術和體術賦,代代承襲下去……
因為暗影之拳不過是……工具嗎?
“什麼均衡之道,什麼克製力量!分明要在均衡上百名弟子裏決出個最強者來做暮光之眼,分明從骨子裏就信奉著力量,卻要著克製力量的話,讓弱者心安理得,讓強者把力量當成背負的罪惡,從而甘願俯,用上賜予的力量拚命保護庸碌弱者的遮羞布。這才是均衡的謊言!”
多年前劫離開前的話驀地闖進她的腦海。
風突然把窗子吹開,於是思緒也被吹得斷了線。
她下床走向被風吹開的窗子,恍惚間仿佛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影子,但又好像是虛假的幻覺,如同泡沫般煙消雲散。
是劫?
眼前同樣是一個幹淨的月夜。
……
那個月夜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那她跟蹤著班上最孤僻的孩子,那個有著特別的銀白色頭的少年,劫。
最近的他看起來鬼鬼祟祟的。
過去一結束訓練,就孤獨地坐在道場的角落裏,沒有人願意接近他,男孩子們玩球的時候故意踢到他的身上,而他隻是呆呆地望著地麵,仿佛一隻可憐的流浪狗。
阿卡麗從接受母親的單獨訓練,與均衡塾的塾生們的活動區域完全不同,但她常常能看到他落寞的影子,她不止一次想走過去,做那個男孩的朋友,可是塾生都知道她是暗影之拳的女兒,高高紮起的馬尾使她稚嫩的臉蛋看起來既幹練又清麗,每當她走進道場時都會被塾生們熱情地圍住,等她打走了那些思想早熟的男孩,那個少年的身影早已不見了。
可是最近的他似乎改變了,她看見他的目光裏似乎有了光亮,在均衡塾放學之後總是匆匆地離開,往後山的方向去。
後山這種地方,山林掩映,影影綽綽之間總是會在少年心中染上奇妙的色彩,仿佛那些寂靜的山岩與溪流間隱藏著什麼鬼怪精靈。
那她終於悄悄跟蹤劫,找到了那裏,雜草和灌木將那入口遮掩得若隱若現,古老的圍牆上遍生著藤蔓植物,一些野草頑強地在磚石表麵紮根生長,即使是定睛細看,也很難辨認出這裏有一道古老的牆,更不會有人想到這圍牆之中還有著一間同樣古老的廟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