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萬確,易大師的體術,絕對稱得上是,出神入化。”
看著這鬥誌昂揚的猴子活蹦亂跳的樣子,瑞吉納德心裏,卻一直在在意另一件事:
剛剛提出領這猴子去拜會易的時候,泰勒的眼中,似乎忽然閃過了一道……類似於意外發現了什麼好東西時的喜意。
難道他本來也想要找易大師?
唉,關於這家夥的線索,雜亂無章,纏成了一個光是看著就讓人頭大的線團。
瑞吉納德隱約聽見,周遭空氣中那好聞的氣息裏,傳來一聲挫敗的輕哼,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不過這一夜,阿狸的氣息沒有靠近,也沒有在遠遠的距離徘徊。
瑞吉納德嗅不到那種好聞的味道了,不禁有些失落,這幾天之間,好像阿狸已經成為生活裏不可缺少的一份……呃,小插曲。
或許用甜點這個詞兒更好一點,瑞吉納德在腦子裏無聊地咬文嚼字,他還是很喜歡吃甜點的。
甚至每天都好像在隱隱期待,那小狐狸還能弄出什麼新鮮的把戲呢?
也許——
他對阿狸,和對這隻猴子是一樣的吧,艾歐尼亞這片遺世獨立的淨土上,所繁育出的神奇物種,對他的吸引力是無比致命的。
瑞吉納德晃晃腦袋,站了起來,朝火光照亮的邊緣地帶的泰勒走去。
後者正抱著胳膊靠在樹上,身子一半隱匿在陰影中,一半被橘色的火光映著。閉目養神。
注意到瑞吉納德的腳步,他睜開眼睛。
“有事?”臉上是那種人畜無害的微笑。
“你好像從來沒睡過。”瑞吉納德平靜地說。
“獨自趕路多了,就一直睡得很淺。”
“這樣啊。”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泰勒用同樣的語氣說。
瑞吉納德想要否認,但是又一時語塞。
“沒關係的,習慣了。”泰勒繼續說道,“從來沒人相信過我。因為這個——”他話語的尾音忽然夾雜了一絲鋒利的刃鳴。
嗖地從瑞吉納德的腦袋旁邊穿過,釘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
火光下,瑞吉納德終於第一次見到了那令他一直以來頗為好奇的,泰勒手中的刀——
那形製……顯然是諾克薩斯的。
“我是諾克薩斯人,到哪裏大家都會提防我。久了便習慣了。”
諾克薩斯……那座黑暗的城邦,充滿了陰謀、汙穢與暴力,一條將整片瓦羅蘭大陸步步引向戰爭深淵的履帶。
來自那座城市的人,即便是政治上堅持正義的被流放者,也必然受到大陸上人的白眼。
“別提這個。”瑞吉納德溫和地笑了笑,臉上難免有些尷尬。
好像被人發現做了壞事,還不得不強顏掩飾。
雖然這種出於潛意識的,對陌生人的提防、善意的假笑,並不是壞事,正相反,又是行走於世的必需品。
可是當這點被人直接點明,心中就無可避免生出愧疚來了。
好像他自己已經不再純淨,卻又不知為什麼,拚了命的想掩飾——
誰不希望自己看上去更好一點?
也許真的是他太多疑了吧?
“反正再有兩天,就離開森林了。艾歐尼亞的寺廟有很多,不過我猜,你想找的人會選擇星隕鎮旁邊的那座,艾歐尼亞最南端的寺院——沒人願意舍近求遠。”
“謝謝。”瑞吉納德感覺心中的愧疚更濃烈了。“今晚我來值夜吧。”
“嗯?”
“反正也睡不著。倒不如換你去好好睡一覺。”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泰勒沒有更多客氣什麼,走到火邊便直接躺下。
他的睡姿是平躺著的,胳膊就放在身體兩邊,看起來有點僵硬古板的感覺,至少瑞吉納德不會采用這樣的睡姿,他覺得一定不會舒服的。
好吧,睡眠本身對他而言就隻意味著折磨。
他嗅了嗅清冷的空氣,夜晚的空氣很幹淨,清涼裏沒有一絲雜味,沁人心脾。
也許太長時間裏,他都是以那種玄奧的冥想之態度過的夜晚,才發現其實這林中的夜晚,倒真是安靜得美好呢。
四下靜謐無聲,隻能聽見些許的樹葉沙聲與蟲鳴,似乎微微透出寂寥之感。
瑞吉納德忽然想找人說說話。
腦子裏意外地浮現出阿狸那張古靈精怪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