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吉納德跌跌撞撞地闖進一座破廟,心中咒罵著這該死的驟雨。
剛剛還是晴空萬裏,突然就變了天。
他不了解這片土地,也不知道是不是艾歐尼亞的天氣就是這樣,就跟它這些奇異的原住民一樣迥然不同。
也許是他在象牙塔中呆的太久,孤陋寡聞了吧——
在大陸中心地帶的戰爭學院總部,建築基石的魔水晶所形成的強大魔力磁場,孕生了終年死氣沉沉的下沉氣流。
那裏晴空永駐,而他的辦公起居之地就在那裏。
若隻剩下晴天,確實無趣。
隻是這場雨來得太不碰巧,偏偏現在時間急迫。
這場大雨讓他什麼都做不了,隻能躲在破廟的屋簷下,慢慢地等待雨過天晴。
隻能讓他焦心。
心中的負罪感催促著他,讓他一刻都不能停息。
他必須火速趕往艾歐尼亞城,雖然星隕村與艾歐尼亞城距離算不上太遠,不過兩天的馬程,但是應該還來得及,勸說城主卡爾瑪布設防線,將戰爭的損失降到最低。
踏上這片土地後,他才漸漸覺得,一旦人身處高位,目中隻有大陸、天下的利益之時,裁決取舍,終究顯得太殘忍。
正如他在動身之前,與戰爭學院議會所達成的決議——
隱瞞戰爭將至的秘密,令艾歐尼亞猝不及防,在諾克薩斯的攻勢下節節敗退,然後再由學院與德瑪西亞王國施與援手。
戰爭學院需要建立起一個嶄新的世界體係。
要用一個被稱為英雄聯盟的組織結束紛爭,將一切戰鬥帶到正義之地的競技場之中。
而要做到這些,需要所有國家的支持。最大的問題也就出在諾克薩斯和艾歐尼亞的身上。
諾克薩斯信奉武力,尤其在軍魂杜·克卡奧執掌政權以來,擴張野心日益膨脹。而艾歐尼亞素來和平,與世無爭,有天然的海洋隔絕,更是對瓦羅蘭大陸上事務冷眼旁觀。
而這兩個國家之間的戰爭,一旦打響,受益最大的,自然是戰爭學院。
受到威脅而尋求同盟的艾歐尼亞,實力削弱需要休養生息的諾克薩斯,都不得不接納戰爭學院所建立的新體係。
為了一個使世界永久和平的新秩序確立,付出怎樣的犧牲,都是有意義的吧?
這是在戰爭學院黑曜石的會議廳裏,瑞吉納德所下的決定。
那時看來不過是再簡單不過的利益計算與取舍。可是現在,真正站在這片土地上,擺在麵前的卻是一條條人命。
要怪當時的自己麼?
人若久居高處,難免視人如螻蟻,人命如塵土。
唉……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
他不斷告訴自己,既然已經無法挽回,他現在做的,隻是盡力多拯救一些人。
況且他日夜趕路,魔力與體力的巨大消耗,現在天色已晚,也是時候休息一下,補充補充體力了。
瑞吉納德輕吟咒語,法杖點亮了照明的白光,探向這破廟之中。
這破廟顯然廢棄了好久,燭台、座椅和神像上,都掛著落塵的蛛網。燭台之中還殘留有一截白蠟燭。
瑞吉納德收起了照明的魔杖,取下燭台,拂去蛛網,以魔力將那蠟燭引燃,帶著一股暖意的燭光代替了魔杖陰森森的熒光。
屋頂破洞多處,瑞吉納德小心翼翼地繞過那些漏水的破洞,以免弄濕自己的衣袍——若是那狐狸看到,估計又該嘲笑他了吧?瑞吉納德自嘲地想道。
神像前有一個破爛的蒲團,看起來勉強能用,瑞吉納德輕動手指,除去了沉積已久灰塵,把燭台放到一旁,坐下去冥想。
精神力量向自己的四肢百骸蔓延開,在胸口淤積著的一團魔法能量上,溫柔地停了片刻。
那團魔能並不屬於他。
淺藍色的魔法氣息在虛無的精神空間縈繞著,凝成一個小巧的印記,淺淺地發著光,在冥想的精神世界中顯得格外突兀。
九尾妖狐留下的追蹤印記。
其實對於瑞吉納德所達到的魔法境界,抹掉這種程度的印記隻需要輕動手指。
可又為什麼沒有抹掉呢?在這樣一個雨夜,心中還會隱隱期待那個小家夥會跟過來繼續捉弄自己?明明那天夜裏,自己下定決心趕走了她的。
也許自己真是中了那家夥的魅惑妖術吧,難怪導師說,世界上最可怕的魔法,是幻術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