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蹌著,她蹲了下來,顫抖的雙手,捧著連帶著顫抖的小盤,將那一盤糕點放在了草地上。
“請……請您吃!”
帶著啜泣,她哆哆嗦嗦地說完這話,轉身,爬著起來,一腳深、一腳淺地疾步離開,生怕她走的慢了,會汙了他的眼!
魔王啊,那麼高高在上的人,怎麼可能是她這種渺小的凡人可以靠近的。
以後,她再也無法接近他了,哪怕,連遠遠地望一眼,都是不被允許了。
這個認知,幾乎擊垮了她!
她慟哭,在漆黑的夜裏,眼淚沾濕了一個又一個的枕頭。
然後,迅速地消瘦!
“小悠,我給你放幾天假吧!”
好心的大廚房管事估計是看出來了什麼,這麼對她說著。她咧嘴笑著,用盡量燦爛的笑容麵對他,搖著頭拒絕。
“我隻是有些不舒服,不會影響做事的。”
管事的臉色有些沉重,但是沒有拂逆她。
小悠不想讓自己看起來那麼可憐,她也不想讓大家同情她。
她曾經一次又一次地遠遠偷看著魔王,這相比許多女孩子而言,已經很幸福了。她不能這麼不知足,不能這麼貪得無厭!
還能繼續呆在藍心,這便是魔王對她的最大的仁慈了!
可是,這種不舒服,到底還在延續著。
廚房裏的人大多都很體貼,對她的蒼白臉色和黯淡神情,表示理解,也表達勸慰和關心。
她用盡量明媚的笑容,向他們回複,讓他們別擔心她。她是小悠,一直一個人過來的小悠,沒什麼困難可以打倒她的,哪怕雙親去世,她也可以熬過來。所以給她一點時間,她也可以從這次打擊中恢複過來的。
雙親的去世,她用了半年的時候,從憂鬱悲傷中恢複了過來。
那麼這一次,頂多也就半年的時間吧。
隻是,心裏痛苦的時候,似乎連老天都跟著會落井下石。小悠感冒了,小感冒,流流鼻涕、發發熱,可是這小感冒,卻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苦的要死的藥也吃了,可是感冒卻不見好,還是頑固地纏在她的身上,不舍得離去。
生病讓人脆弱,她開始想念起爹,想念起娘,想念起……那張冷漠的臉,今晚,尤其地想!
明明是入夏的季節,天氣燥熱,晚上都無需蓋被子,可她卻冷得直發抖,甚至,那條小被單根本就不夠她蓋的。她用被單將自己裹成了一團,還是冷得哆嗦成一團。最後,沒辦法,她將她冬天穿的衣服找了出來,也蓋了上來。因為她剛來,冬天的被子還得等到入冬的時候往下發呢!所以,她沒有大棉被!
這樣的衣服,根本就不抵寒!冷,依然是冷。
身體冒著汗,可是身體卻冷得在發顫,這麼多天以來,這是她覺得最冷的一天了。這般的冷,好似是要將以後的冷,都在今天這一晚上給透支出來一般。小悠哆嗦嗦嗦地將小手縮在了胸前,身體像蝦米一般地蜷縮了起來,盡量弓成一團,好圍住熱量。
可是,效果不佳,她依然冷得厲害。於是,她開始渴求燃燒著柴火的大火爐。那裏麵散發出溫暖的光來。隨著“劈裏啪啦”柴火燃燒的聲音,熱量會像小太陽一般地照射著她。這麼想著,她的身體似乎溫暖了起來。然後,閉著眼的她繼續想著,這個時候,應該有她的父母——
她的爹和娘,應該是笑眯眯地坐在火爐邊,爹手裏拿著木梭,在那編織破舊的漁網;娘應該拿著繡花針,在那替她縫補衣裳。她嬌聲幾句,笑眯眯的爹應該會跟他說一些大海裏的神話故事。她窩在娘的懷裏,半眯著眼,咧著小嘴,靜靜地聽著。爹的說話聲音很蒼老,但是很和藹,每每都能讓她聽得昏昏欲睡。然後,她覺得開始困了,開始打起了嗬欠,可是在睡之前,她是一定要聽一遍魔王的故事的。然後,娘就抱緊她,溫暖的大掌輕輕地拍著她,一邊搖晃著她的小身軀,一邊輕柔地低喃那百聽不厭的魔王神話……
身子開始輕飄了起來,仿佛回到了過去,仿佛睡在了搖籃裏,仿佛躺在了娘親的懷抱中,仿佛在海浪中蕩漾……
耳邊,模模糊糊地響動著娘親的聲音,那一張從小到大都模糊的魔王的臉,這一次,終於是清晰了……
“嗬嗬……”
她無意識地笑了起來,在甜美的夢裏載浮載沉,不再覺得寒冷,反而感覺到了一種遙遠而令人懷念的溫暖……
天亮了,冰冷的是軀體,也是笑靨。
小悠走了,在昨日那個寂靜而寒冷的夜中走了。
廚房的大嬸惦記著小悠的感冒,見她遲遲沒來,就過來看她一眼,卻不料,在一大堆淩亂的衣裳中,觸摸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她愀然變色,失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