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臉刷一下白得像紙一樣。
東方澤繼續道:“你這一生所思所想,所作所為無一不是為了鞏固你的皇權帝位!這是小時候我和母妃待在冷宮的那些日子裏就明白的東西。……我一直在想,如果有朝一日,你失去皇位,失去權利,再回頭來看,你這一生,還剩下什麼?”
皇帝臉色白了又青,陰沉不定,顯然被他一語刺中心事,驚喘一聲,渾濁不清的雙眼驟然淩厲,怒聲叫道:“朕的皇權帝位何嚐不是你的!陽璿貴為汴國公主,兩國聯姻對日後一統天下絕對有利無弊。”
“我不稀罕!”東方澤麵無表情,說的毫不猶豫。
皇帝驚呆了。
“我想要什麼,自然會憑本事爭取。這天下也必會由我東方澤統一,絕不會是靠聯姻靠女人得來!更不會是因為什麼虛無飄渺的命格之說!”
皇帝目瞪口呆,選妃宴上林天正寫著命格的字條,在他看過以後隨即被焚毀,旁人根本無從知曉,可東方澤的口氣如此篤定,顯然是早就知情。
腦海中忽然閃過選妃宴上他意味不明的笑容,莫非……皇帝難以置信地叫道:“蘇漓‘天下之母’的命格是假的?林天正是你的人?!難道是你暗中指使他的!為何?”皇帝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神色抑製不住的激動。
為何?東方澤冷笑,世人如此愚鈍,皆被虛妄之說蒙了心,誰說人人口中不詳的庶女,就一定被踐踏在塵泥之中?真正有能力的人,不會被局限於世俗的流言之中,端看你如何去做,事實證明,他一點也沒看錯。
“你為了她,竟然甘冒欺君之罪?你是不是瘋了?”皇帝震驚無比,本以為蘇漓已經膽大至極,想不到他的兒子卻更甚一籌!
深邃的黑眸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無法窺探到他真實的一麵,皇帝看著自己的兒子仿佛在看一個從未認識的人,時至今日,他才忽然發覺,從未真正的了解東方澤。雖然他們體內,流淌著相同的血液。
寢殿門窗緊閉,光線幽暗,他就坐在床榻邊,冷漠之極地看著他,仿佛高高在上的神。
一種深深的挫敗感襲上心頭,皇帝不得不承認,這個兒子已經真正的脫離了他的掌控,成為可以翱翔天際的雄鷹。他甚至無力去想,他究竟還做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一口氣哽在喉間,怎麼也提不上來,他長大了嘴,發出嗬嗬聲響,掙紮許久最終雙眼一翻暈厥過去。
東方澤麵無表情地看了他片刻,慢慢起身走出寢殿,對守在外頭的太監周禮冷冷吩咐道:“傳禦醫。”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三日後,皇帝最終藥石無靈,一命歸天。京城上下,素白遍地。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東方澤繼位。
那一天,天氣晴朗,雲淡風輕。
金鑾殿。
東方澤身著玄黑五爪金龍袍,頭戴帝王冠冕,於百官躬身靜立中緩緩地走向帝座,那象征著帝國擁有至高權勢的地方。
丹陛九級台階,他走得很沉很穩,腳步不疾不徐,似乎要將這十幾年來的艱辛歲月再次體味,說不清心裏是什麼滋味。十二道冕旒不時發出叮叮脆響,光影交錯,無人窺見此時此刻他的神情。
直到他坐穩,百官齊齊上前叩首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洪亮的聲音震耳欲聾,回蕩大殿。他眼光微動,忽然發現平行的視線裏看不到一人,不自覺地輕垂了目光,每個人都深深埋首,絕對恭順的姿態。
陡然生出一絲恍惚。
他身旁,已經沒有可以並肩同行之人了嗎?他一直以為,會有兩個人能陪他走到最後,可惜天不從人願。在他披荊斬棘最終踏上這權利之巔,才驚覺心底最想守護最為在意的兩個人,都已然不在了。
寂寥如藤蔓,無聲無息纏住了他的心。
原來,這就是她所說的,機關算盡,得享江山,卻一無所有。
真真正正,一無所有。
唇邊浮起自嘲的笑容,心緒稍定,他沉聲喚道:“袁向。”
“臣在!”新晉驃騎將軍袁向立即出列。
“朕命你,即刻率三十萬大軍進發天門,攻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