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迷人的羌塘無人區
藏北高原又稱羌塘高原。藏語中，羌是北，塘是高地之意。她以“脊中之脊”的雄姿橫踞在岡底斯和念青唐古拉以北，直至西藏與新疆分水嶺的昆侖山脈之間。把她也可以看作是“橫空出世莽昆侖”的南北山坡，麵積在六十多萬平方公裏。整個阿裏地區隻占有她的西半片，約三十六萬平方公裏。這裏平均海拔高度在四千五百米以上，號稱為世界第三極地，空氣更稀薄，氣候更惡劣，即使在一年中最好的季節裏，也常遭冰雹雪霰襲擊。盛夏去的時候，也別忘了帶上棉衣。
對羌塘，當地牧民獵人多懷以敬畏，有著種種神奇可怕的傳說，告訴你她秘不可測。我懷著好奇和頂禮膜拜的久久心儀，多次試探著走近她，也隻是在她的邊緣地帶轉一轉，未敢深入其腹地。早在數千年之前印語梵文文獻《吠陀》中，就曾對她進行了諸多方麵的描述，說發源於此處的印度河，就“像是戰場上的王”，引導統領著“其它的河流哞哞叫的奶牛跑向自己的孩子，用自己的奶汁喂養他們”。言講她，“光芒閃耀，絢麗多彩，不可戰勝……”公元四到五世紀印度最偉大的古代詩人迦犁陀娑在其著名抒情長詩《雲使》中，以雪域高原給予他冰清玉潔的靈魂，使他的靈感才華氣韻飛動，縱嫵媚浪漫之筆，寫就恢宏磅礴於天地間的雪原之美，因積雪而皓白的山，仿佛是象牙一般晶瑩，又若白睡蓮一樣皎潔地布滿在天地之間；這裏有女神的坐騎白牛崛起的山峰，有神仙“十麵王”用長臂震開的山巒關節，有紀念持斧羅摩名聲的天鵝門山口，山石因有懷臍香的麝常坐其間而芬芳撲鼻。那簡直就是一方神山聖土，“上觸雲霄，珠寶鋪地，宮殿美女，圖畫音樂，是絲路上的月光寶石點點瀉下，有天上恒河冰過的涼風緩緩吹送。”
而曆史真正記載下濃重的一筆，就是上上世紀之初的瑞典地理學家斯文.赫定，經過八十天的艱難跋涉，徒步自新疆南向翻越過地球之冠到達日喀則。然後又經由阿裏地區前往拉達克，他榮幸地找到了雅魯藏布江和獅泉河的源頭。現時代，也隻有擔負著解放西藏曆史使命的金珠瑪米，中國人民解放軍新疆軍區騎兵獨立師一團一營組建的先遣英雄連，在1950年“八一”建軍節這天，由新疆於闐出發，大部隊南征阿裏，在無人區留下了一條至今顯赫在天的小徑。上個世紀的七十年代中期，又是這支天下精銳之師的測繪大隊，前無古人地踏勘走遍無人地區的所有山山水水，搞地麵測繪。正是他們多次發現流亡匪徒在羌塘活動的痕跡，公安局組成追捕小組，這年五月應命前往無人區追擊流竄匪徒。我們一行五騎自改則縣城北三十二公裏的康托區出發，經由丁古、婁古公社，沿著測繪大隊留在地上的車轍向無人區縱深進發。
五月的藏北，“最是一年春好處”，處處都是一派繁榮景象。草地上馬先蒿、點地梅、馬蘭花開得火一樣熱烈。遍地都在的棘豆、麻黃草更是蓬蓬勃勃。還有那些琳琅滿目叫不上名的奇異花卉，如火如荼，數不勝數。隻是再也見不到紅柳高挑的倩影，隻有個子十分矮小，葉子茂密的牧草蔥蔥鬱鬱在簇擁陪伴著遍地之上的萬紫千紅。專家學者稱羌塘高原叫阿裏台地，說是當初大洋波濤的造山活動像是在以手折疊那樣子，慢慢裏把藏北沿雅魯藏布江河穀地帶向北一層層抬高起來，形成了東西走向的一道道台階，一條條山間走廊；讓一座座橫貫東西連亙不斷的大山係列，間隔出一片片遼闊的高山草原。每個台階之上自成水係流域，有若幹條小河或是溪流流向草原中心地帶形成湖泊；全是內陸河、內陸湖，大大小小星羅棋布，古老的年青的有鹹有淡。
一路行來，向北了望，那是一道道巍峨壯觀的屏障。既而爬上去天外有天，眼前豁然開朗起來，又一道平坦坦的草原呈現在麵前。就我曾走過的黑河至阿裏的公路來說，自安多經由班戈、雙湖、改則、革吉最後抵達日土的這條數千裏長的道路，幾乎在途中不用翻山越嶺，是在同一道台階上築成，從始至終就夾峙在眼睛能南北望得見的兩列雪峰之間；清晰可見地告訴你，車子是在走廊上行進，遠比河西走廊要長得多。
你別以為它們地處海拔這麼高，綠緞子似的草地上，同樣有飛蝶蜂鳴舞於青綠繽紛之上。黃羊翹起白色的小尾巴，和頭頂上舉著雙劍的藏羚羊成群結隊出沒在草地，大頭盤羊和靈巧的岩羊在山腰間時隱時現。成群的野牛、野驢安閑自得，低頭隻顧向草，見了人馬而不驚，聽任著讓你照自己馳來，還傻乎乎地抬起頭來不倒眼地盯望，也像是發現了稀奇古怪一樣在好奇審視似的。一次，我們在一道河穀山口偶然裏與一群野驢不期而遇，邂逅相逢時，端坐在馬背上的一位區委書記，操起步槍就照驢群中來了一槍。槍聲裏，前麵一隻應聲倒地，穿透驢頭的子彈也讓緊靠著的另一隻掛了彩。就是這樣，緊湊在一起的驢群不驚不散亦不逃，全然若無其事。大概，它們還以為這震人地聲響，是小孩子在玩響鞭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