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區沒有天葬台,隻能是把阿爸赤條條放在山頂上去,讓野獸神鳥把他全部吃掉,吃的一絲不留。我一直到今天都在想,若是按照漢族人的想法和殯葬儀式,那青稞地圈椅型的地形位置,可就是地理先生十分稀罕的一處陰宅,該是安放這位人所共同愛戴老主任的理想之地。把他應該是安葬在農業點,還要仿照漢人的習俗立下一方石碑,刻鐫上紀念文字銘記才好。
窗外,到底風停雨歇。忽兒間的呼雷閃電瓣潑大雨襲擊著大地,風暴雨狂讓人心驚不安!那遠在天涯阿裏高原上的麗花芳草,他們可經受得了嗎?我的老阿爸啊!我們最終也沒有讓自己一相情願的“屋脊”高原變成糧倉,卻在心靈深處遭受了種種無情地重創打擊,留下了不盡地傷痛和遺憾!
四十四 公安特派員王永紅
“王永紅住院了!”
下了兩天鄉,剛剛回到機關,內勤民警望見我在院子裏跳下馬背,急呼呼從房子奔過來,衝著我這樣喊著在說。
對於這樣一個不祥的信息報告,我雖說是將信將疑,突然加劇了心髒的跳動,也不得不同時往下猛得一沉,皺高眉頭忙問:“怎麼啦?難道他也會生病嗎!”
“不是。是打獵,讓狗熊給抓傷的……”
“這個寶貝呀!”聽了內勤這話,我連忙調頭重新跨上馬背,照醫院裏馳來。當我在忐忑不安裏奔近住院部的那一排病房前時,打老遠就聽到王永紅那神侃的聲音,半截冰涼的心總算是回了點熱氣。待我一腳踏進病房門來,隻見他盤腿高高地坐起在病床的被子上,麵前圍堆下一幫子病友,一個個咧開嘴正在聽這家夥講他那些打野牛的驚險故事哩!同時間,疑慮的兩眼也瞅見了他臂纏白紗布,拿繃帶掛在脖子上吊起在胸前,左手捏著一顆煙,悠哉悠哉地在吞雲吐霧。
一時裏,他望見我提著馬鞭大步流星走進病房來的時候,慌亂跳下床來,忙著把手裏的煙頭丟在地上,笑眉笑眼迎上前來,怪難為情地指著自己的手臂和我解釋,說:“不要緊!隻抓破了點皮哩,沒啥!”
我詢問身邊跟過來的護士,也隻說,“傷不重!過兩天就會好的。”
坐下來後,他這才眼淚汪汪告訴我,說:“還多虧一路人多!急了眼的一幫子,一邊大聲地朝狗熊詐唬吼叫,一邊連忙打開刺刀圍過來捅它,才把那老家夥嚇跑。要不然哪,這回可就賠上這條小命了!”
他算說,情不自禁流下兩串激情的淚水,可能是對同誌們救命之恩的感激,心下仍然在深深地感動呢!
看他說話的這副狼狽樣子,我隻覺得好笑,故意揶揄嘲弄他,“膽,橫直是嚇破了!”
“那還用說!”他一點也不隱諱認了仗,“再也不敢打狗熊了!嚇得人兩天兩夜躺在床上起不來,盡做惡夢。到現在說起來,渾身還在發抖!”
他講這話時,身子果真還在顫動那樣膽怯畏懼,驚魂未定,咧開上下兩片到現在還在發紫發青的寬厚嘴唇,顯露出寒森森滿嘴皓齒在同我說笑。
民族同誌就是這樣,是啥就是啥,心裏咋想嘴裏就說出來,毫不掩飾隱諱,才不會遮遮掩掩來虛偽的那一套。他們個個實在,一是一,二是二;說話辦事從實際出發,最講究實事求是;忌諱口是心非、言行不一,認為最可恥就是講大話、吹牛皮,拿假話欺騙愚弄人。在這些同誌麵前,你就少撥弄是非、陽奉陰違,更不可以搞陰謀詭計,弄不好肯定是要動拳頭打架的。
王永紅這條莽如一頭牛的漢子,憨直的個性亦如外表給人的印象一樣,單純、坦誠、直率,是那種寧折不摧的紅臉漢。他根本不用擔心怕自己在群眾麵前丟人現眼折了麵子,不需要故作姿態裝腔作勢。王永紅最忌諱就是那麼一種打腫臉來充胖子的人,更不會幹那種當門背後霸王一類的事!
他的名字叫普布頓珠。王永紅是他在中央政法幹校短訓班改的漢名。外號,人稱他叫老牛角。形象比喻,說他不僅人長得黑,粗壯紮實的矮個頭,和他那特有的個性強脾氣,簡直就像是個又彎又硬的牛犄角。他膽量大,槍法好,愛打獵,是那種典型的見獵心喜的角色。他常愛唱的歌就是,“草原有三美,秀麗的格桑,柔嫩的青草,肥壯的牛羊。我嗬有三寶,肩頭的鋼槍,胯下的駿馬,胸中的膽量。”群眾沒有不佩服他的,那是因為他有一手百發百中的絕好槍法。槍法準是事實,還有他能夠吃苦,打獵時往往都是撲倒身子橫臥在地上,匍匐爬過去,等接近獵物近距離才開槍,磨破手掌蹭爛衣服也全不顧及。這就像他從事公安工作一樣,可是把打擊罪犯一定得要“穩狠準”的原則運用到打獵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