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便將徹哥兒的糊塗事兒隱去不提,隻管輕聲將穆桓和苗天徹什麼時候來的跟安然講了講:“……姐姐們都在午休呢,祖母就沒叫人喊你們去,我因上午在碧雲寺睡多了,當時也醒著,祖母便叫我先見過了,這不是……就叫上穆四哥了。”
安然了然,也就不再多問;坐在一旁的嫣然卻湊了過來,用一種不大不小、卻令花廳中眾人全能聽到的聲音對陶然道:“祖母還真是疼你,家裏來了客人,隻先叫你見了,我們幾個全得往後站。”
嫣然的心裏酸溜溜的——陶姐兒就算不是個喪門星,也隻是三房的嫡次女而已,可你瞧瞧老夫人那心眼子偏的!
早上在碧雲寺,老夫人誰也不喊,隻叫陶姐兒去給那個肖夫人施禮問好;如今這鎮北侯世子來了,老夫人還是先叫陶姐兒見了,等她們姐妹幾個見到人,太陽都快落山了!
陶然情知嫣然這是想挑撥離間外帶潑醋,她又怎麼能上這種當,也就不慌不忙笑道:“誰叫我是最小的一個,不願意出去單住,非得賴著睡在祖母的西暖閣裏呢?我就是趕了個巧宗兒。”
“等過兩年我也長大了,祖母定然會嫌我黏人,到那時我就與姐姐們一起玩一起住,不再黏著祖母了,見客也自然是與姐姐們一起了。”
如果連她都不賴在祖母身邊,比她大的幾個姐姐誰好意思?嫣然想用這話挑起安然幾人的妒意,著實是白白廢了力氣。
穆桓在不遠處看見這一幕,不由微微皺眉。
蘇六姑娘又不是庶出的,怎麼她那個姐姐待她這麼不友善?不過是說了兩句話的樣子,嘴角兒已經撇了好幾次,眼神裏也帶著濃濃的不屑不喜!
不過轉頭想到自家,穆桓立刻釋然了。
他還是父親的嫡長子呢,可由於父親常年在軍中,又怕戰事突起……出什麼意外,才與母親成婚半月,便納了兩個妾帶到了遼東,那兩個妾出的兩位兄長,待他不是一樣的不友好?
還有繼祖母所出的那個三叔父,對上他時又何嚐有長輩的模樣?如今三叔父家的九弟才不過六歲,就已經有樣兒學樣兒,見到他都不拿他當個兄長尊重了……
宅門裏的爭鬥……可不就是這個樣子,還不如邊疆舒坦呢。好在他是個男子漢,父親答應他明年就叫他參軍去,還能躲開這些無聊的內訌,倒是蘇六姑娘這種小姑娘家更難過呢。
穆桓這麼想著,看向陶然的目光就更帶了一種柔軟的同情,還有一點擔憂。陶然抬頭間,不經意瞟到了,心頭立刻一滯,先是不知道他的目光是出於什麼緣故,轉眼又看見嫣然不大友善的神情,不免垂頭笑起來。
這個穆桓,莫看他才十一二歲,目光倒是極犀利的,短短的片刻,就已經看出嫣然性子不好,替她擔起憂來了!看來她之前在祖母屋裏……那種萌動,也不是毫無理由的,這個男孩子假以時日……必然是個可以托付之人!
陶然想到這裏,就覺得心底最柔軟的那一處愈加柔軟——感謝蒼天,叫她在這一世裏這麼早就遇上穆桓,很多事情都來得及替自己籌謀;感謝蒼天,叫她帶著前一世的記憶,在這麼小的年紀就能辨別什麼是好,什麼是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