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媽媽應了聲,便轉身出去了,老夫人見得陶然還在槅扇門那兒立著,臉色還有些變幻莫測的,便招手叫她回來。
等得陶然到了炕前,老夫人便握住她的手:“你沒進祖母的鬆齡堂前,日子過得比個庶女都不如,雖說也有祖母沒盡心的緣故,祖母也不推卸責任,可大半也都是你這二祖母搞的鬼。”
“如今好啦,老天爺替你罰她了,就算太醫去給她瞧病了,再怎麼用心,她也沒幾年好活了,你卻還是花樣的年紀呢,早些年因為她搗鬼受的那些委屈,都忘了吧!”
陶然微微紅了眼圈兒。
若不是她方才明知禮單擬得不夠好,卻還是怯怯的沒跟兩個姐姐說明自己的看法,祖母恐怕也不會跟她說這一番話吧。
而她之所以不曾當眾反駁兩個姐姐照著舊例擬禮單,本意是想學會藏拙、學會裝傻充愣,將來到了穆家也省得被那太夫人鄧氏一眼看透,祖母卻以為她一直都忘不了小時候受的那些苦……也便至今還夾著尾巴做人?
不管祖母想得對不對,到底是非常在乎她的感受不是?就算她本意真是為了藏拙,當年因著二老太太所賜,她在母親嘴裏做了那麼多年的喪門星,如今祖母借著安慰她將話挑明,也是她的福分呢!
“好了好了,是祖母不該舊事重提,瞧瞧我們小六兒委屈的。”老夫人愛憐的拍了拍她的手:“其實依著祖母說,小時候受些委屈也未嚐不是件好事兒,至少叫我們小六兒長了不少心計不是?”
“就穆家那個老妖婆,造了那麼多的孽,就該我們小六兒進門後好好收拾她一頓呢,我們家小六兒可是蘇家最聰明的姑娘了。”
老夫人或許是因為年紀越來越大了,或許是因為膝下兒孫環繞,日子和順,最近幾年越發的柔和了起來,可隻要提起鎮北侯太夫人來,就又像頭些年一樣,話語間都帶了幾分狠戾。
雖說老太爺自打有恩師林閣老和穆家等人家力挺著入了閣,對穆家也徹底拋開了心結,還願意將陶然嫁到穆家去,看似早將蘇遠箏的死放下了,老夫人卻始終過不裏了這個坎兒——她也曾經懷過一個姑娘,卻被蘇遠箏的死驚嚇到了,胎兒沒保住,細論起來,鄧氏何止是欠著蘇家一條人命?
而這些舊事,陶然這些年也慢慢的都知道了,聽得祖母這般狠戾,也不意外,隻是祖母這般講起她出嫁後的事兒,無論是這些日子來的第幾遍,到底還是紅了耳根。
“祖母也不打趣你了,你去找你兩個姐姐說話兒吧。”老夫人見她害羞,便笑著打發她。
陶然也就屈了屈膝跟祖母告辭,快步出了鬆齡堂,徑直到了安然的院子。聽她進門便學起方才沈媽媽報進來的那事兒,安然頓時將一雙妙目瞪得老大:“二老太太中風了?那她會不會死啊?”
見陶然有些奇怪她的反應,安然便壓低了聲音道:“你忘了岫姐兒,前年春天因了她娘身故要守孝,已然耽誤了那年秋天的婚期了,如今都是快十八歲的老姑娘了,眼瞅著那個孝期要除服,若是二老太太再沒了……”